晨雾还未散尽时,谢臻的车已碾过城郊碎石路。
旧书店褪色的木招牌在风里晃,"墨香斋"三个字被雨水泡得发皱,门楣上垂着的铜铃哑着,像个沉睡多年的老人。
他推开门,霉味裹着旧纸页的苦香涌出来。
许明远正蹲在角落整理古籍,藏青布衫后背洇着汗渍,听见动静抬头时,镜片上蒙着层白雾。
"谢先生?"他扶了扶眼镜,手指无意识绞着书页,"您说有重要的事要谈。。。。。。"
"坐。"谢臻拖过张掉漆的木凳,金属公文包"咔嗒"落在桌上。
他望着许明远泛白的鬓角,想起母亲笔记里那张合影——二十年前的许明远穿着白衬衫,站在实验室最边上,眼睛亮得像星子。
公文包打开的瞬间,许明远的喉结动了动。
泛黄的复印件摊开在两人中间,"修复委托书"几个字在晨光里刺目。"1998年7月15日,受顾氏集团委托,对《少年画像》进行多层颜料覆盖修复。"
谢臻指尖点在签名栏,"许先生,您的指纹还在。"
许明远的手突然抖起来,茶盏在木桌上磕出细碎的响:"这、这不可能。。。。。。当年顾总说只是做旧处理。。。。。。"
"那这个呢?"谢臻按下手机播放键。
苍老的男声混着仪器嗡鸣,像从深潭里浮上来:"明远,别替他们藏了。。。。。。那孩子当时笑得那么真。。。。。。"
许明远的脸瞬间煞白。
他踉跄着站起来,椅背"哐当"倒地,惊得窗外麻雀扑棱棱乱飞:"谢教授。。。。。。他不可能。。。。。。"
"他临终前让人把录音寄到我邮箱。"谢臻的声音很轻,"他说,当年有人用你的学术声誉威胁你——要么按我们说的改画,要么让你永远进不了修复圈。"
许明远突然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
他瘫坐在地,布衫蹭上了陈年积灰:"是顾父的人。。。。。。他们说阿晟需要一个坚定的起点,不能让他记得那些不确定的时刻。。。。。。"
他抬头时,镜片后是一片通红,"那孩子追风筝时摔破了膝盖,哭着说阿晟不要不要我;
他把画藏在书包最里层,每天翻出来看,边看边笑。。。。。。这些都太琐碎了,他们说,要给顾晟一个永远站在阴影里,却始终望着他的谢臻。。。。。。"
谢臻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系统总在他试图提及童年时弹出"偏离人设警告",想起顾晟每次说起"你当年总在画室门口等我"时眼底的光——原来那些"确定"的回忆,都是被精心筛选的碎片。
离开旧书店时,雨丝开始飘落。
谢臻在车里打开笔记本,顾晟近五年的收藏记录在屏幕上展开:所有涉及"童年合影""互动物件"的拍品,都会在争议出现后24小时内被纳入私藏,备注清一色"唯一真迹"。
"不是他在追忆。"他对着雨幕轻笑,指尖划过数据库里的时间戳,"是有人在替他筛选记忆——每当真实碎片要浮出水面,就立刻用唯一锁死。"
他调出底层画作扫描件,蓝白校服的轮廓与老照片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