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趁顾晟没来前划破画框,刀鞘却突然被人攥住。
抬眼望去,许明远扶着门框站在那儿,藏青布衫洗得发白,镜片后的眼睛通红:“沈先生,你恨错了人。”
沈知衡的瞳孔骤缩。
这把刀他握了三天,刀刃上还留着他昨夜在办公室砸墙时崩的缺口。
“让开。”他压低声音,可许明远的手像铁钳,“当年是你姑母受命于顾父,让我抹去那幅风筝图。她说‘阿晟需要一个决绝的开端,不能有模棱两可的过去’。”
“不可能……”沈知衡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展柜,“我父亲的死……”
“也是他们切割记忆的工具。”许明远的眼泪砸在地面,“他们害怕真实太复杂,怕爱不够纯粹。”
沈知衡突然笑了,笑声撞在玻璃展柜上,惊得穹顶的鸽子扑棱棱乱飞。
他望着指尖的刀,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东西,然后慢慢将刀刃转向自己掌心——又停住了。
“我们活生生的人,哪有什么纯粹?”他轻声说,转身时军刀“当啷”掉在地上,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老秦是捧着铁盒进来的,盒盖边缘还沾着锈。
“小臻说您要看点真东西。”他搓了搓手,从盒子里取出盘DV带,“那年我偷偷录的,说是留个纪念。”
投影仪亮起时,展厅陷入黑暗。
画面里的草地泛着旧电视特有的雪花,两个十岁男孩的身影逐渐清晰。
谢臻穿着蓝白校服,举着风筝线轴大喊:“阿晟你慢点!”
顾晟跑在前面,回头笑骂:“胆小鬼跟上啊!”风筝摇摇晃晃飞上天,又“啪”地栽进泥坑。
两人扑过去抢,摔得膝盖上都是泥,最后搂着肩膀坐在地上,顾晟抹了把脸:“明天再放。”谢臻抽着鼻子:“你赔我风筝。”“赔!赔十个!”
画面结束时,灯亮了。
顾晟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他伸手触碰屏幕上那个仰头笑的自己,指尖碰到冰凉的玻璃。
谢臻站在他身侧,能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
“我不需要继承他的爱情。”谢臻取出蓝色橡皮,在“孤傲赠画”的复制展板上轻轻擦拭。
“赠阿晟,戊寅夏,小臻”几个字渐渐淡去,露出底下被覆盖的铅笔印——是两个歪歪扭扭的名字,中间画着只断了线的风筝。
“我要做的是,让所有人知道——现在的谢臻,是靠自己的选择活着的。”
顾晟望着他,喉咙发紧。
晨光透过穹顶洒在谢臻发梢,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暖金。
“那……”他伸出手,指尖在谢臻面前停了停,又收回插进裤袋,“能不能让我重新认识你一次?不是作为‘过去的谁’,而是作为现在的你?”
谢臻没说话,把蓝色橡皮递过去。
顾晟接过时,指尖触到橡皮上细微的刻痕——是两个并排的“臻”字,边缘被磨得圆润,像被反复摩挲过千万次。
展厅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谢臻摸出手机,屏幕上跳出老秦的消息:“晟煊基金会近三年入库记录调好了,需要的话我给您送过去?”他望着顾晟还在看橡皮的侧影,眼神微凝,将手机重新揣回兜里。
有些真相,或许该从另一个被篡改的角落开始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