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头被戳中了痛处的野兽,语无伦次,只能用提高音量和粗鲁的态度来掩饰内心巨大的慌乱和……无措。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大步流星地冲进了自己的卧室,然后“砰”地一声巨响,把门甩上,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个让他心烦意乱的问题和林序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关在外面。
客厅里,骤然只剩下林序一个人。
巨大的关门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然后渐渐消散。
林序没有动,也没有去追。他只是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沈酌卧室那扇紧闭的门上,许久。
然后,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刚刚为沈酌包扎伤口的手。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皮肤的温热触感,以及绷带粗糙的纹理。
安静的空间里,一丝极轻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息声响起。
那不是一个叹息,更像是一种……了然的呼气。
林序慢慢地、慢慢地弯下腰,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染血棉球、废弃的包装和医疗器械。
他的动作依旧有条不紊,冷静如常。
但是,如果有人此刻能看到他的正脸,就会发现——
那个向来如同精密仪器般缺乏表情的脸上,那个总是紧抿着、显得冷漠而疏离的唇角,正控制不住地、微微向上扬起了一个清浅的、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那弧度很浅,转瞬即逝,如同冰雪初融时的一缕微光,却足以撼动那座名为“绝对理性”的冰山一角。
他明白了。
或许,比那个还在用愤怒和逃避来面对内心汹涌情感的笨蛋,明白得更早,更清楚。
而卧室里,沈酌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他的肋骨。
伤口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却远不及他内心的混乱来得猛烈。
他烦躁地抬起没受伤的右手,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墙壁纹丝不动,反而震得他指骨生疼。
“操!”他低骂一声,挫败地抓了抓头发。
他不懂。
他不懂自己到底怎么了。
不懂为什么一看到星澜靠近林序就失控。
不懂为什么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挡在那家伙前面。
更不懂为什么被林序那样追问时,会慌得只想逃跑。
林序那个问题的答案,和他这些莫名其妙、不受控制的行为一样,像一团乱麻塞在他脑子里,又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纱,明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他却不敢伸手去揭开。
一种陌生的、强烈的、让他无所适从的情感,如同地下奔涌的岩浆,终于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灼热地、笨拙地、冲破了一切理智的桎梏,露出了它狰狞又滚烫的一角。
只是,一个已经开始疑惑着触摸那灼热的温度,而另一个,已然明了了那岩浆的源头。
感情的跷跷板,在经历了一场生死与一场未竟的争吵后,悄然开始了它的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