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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第1页）

晚宴的氛围很愉快，每个人都同自己相邻的人不咸不淡地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直到老夫人忽然盘问起双胞胎从公学毕业后的打算。

双胞胎本来想用玩笑话应付过去，谁料老夫人却越问越较真，两人支支吾吾，相互推脱，半天答不上来，三叔和三叔母也是满脸苦笑。最后还是袁业心出面打圆场，说自己会找时间和堂妹堂弟聊一下这件事，没有让场面滑向僵局。

晚宴结束后，袁业心到三楼的育婴房去看望还躺在婴儿床上的小堂弟袁梦安，他还不到一岁，是四叔和四叔母的第二个孩子，梦伊的弟弟。袁业心靠在栏杆旁，看着小婴儿安静地倒在柔软的棉被间呼呼大睡，整个人小得不可思议，似乎自己只要用两个手掌就能将他全部围拢住。

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在幼年时也曾经那么瘦小过，只比一只小猫崽大不了多少，看上去那么需要人保护，仿佛只要一阵稍大的雨就能把这个安睡的小生命淋得七零八落。

她下楼来到一楼的茶室，用完晚餐的亲属们正聚集在这里聊天，长辈们围成一圈高谈阔论，堂妹堂弟们则绕着沙发嬉笑打闹。她本想找母亲简单说几句话，却被敏姨告知母亲已经提早上楼歇息了，便又折回到母亲位于二楼走廊尽头的卧房。

“母亲，你睡了吗？”袁业心轻敲了两下门扉。

“孩子，进来吧，我刚躺下。”她听见母亲在门内说道。

袁业心推门进去，只见母亲正放松地倚在靠垫上，已然洗漱完毕，换上了一身丝绸睡衣。

“阿业，快搬把椅子坐过来。”苏夫人慈爱地看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袁业心关上门，走到梳妆台前，将那把胡桃木椅子搬到床边，和母亲面对面坐着。

苏夫人的长相很娟秀，安静地坐在床头时更显得温婉，袁业心的眉眼和脸型轮廓显然都遗传自母亲，眉毛生得细长弯曲，眼尾上挑，眼裂偏窄，下巴稍尖。偏薄的嘴唇和高挺的鼻梁则更像父亲一些——或者说更像老夫人一些，她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所以她总是拿祖母作为比较的对象。

“母亲，敏姨说最近看到您有些疲惫，您还好吗？是不是打理公司消耗了您太多精力？”袁业心有些忧心地注视着母亲稍显疲倦的面容。

“哦，我想可能是的，公司最近有一宗大订单，我得盯紧点，不过你不用担心，阿业，事情已经结束了，接下来会轻松一些。”苏夫人口气柔和，像是为了安抚她。

“母亲，前阵子堂姐给我发了一封电报，说她在纽兰德的东海岸新购入了一座海滨庄园，邀请我们过去观光，你要不要去那散散心？公司可以交给桑布夫人帮忙管理一段时间，我也会时不时过去看一下的。”

“梦帆吗？她的船舶生意现在做得怎么了？”

“我想非常成功，堂姐已经是弗莱蒙加州数一数二的大商人了。”

苏夫人温和地笑了笑：“噢，那就好，梦帆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可是你要我一下去到大洋对面的纽兰德，我恐怕还没准备好，那要坐多久的轮船啊？”

“大约只要十天左右，很快就会到了，你还可以欣赏下海洋风光。”袁业心安慰道。

“哦，那还真是有够快的，只是纽兰德和这里比起来怎么样啊？”苏夫人迟疑地看向她，神色间显然不太信任，“我总是听人说那边野蛮极了，到处都是流氓和小偷，人们要不凶恶成性、粗鲁无礼，为了挖出黄金把每个角落都掘地三尺，要不就穿得邋邋遢遢，成群结队地在码头上乱窜，一看到生面孔就扑上去……天哪，想想都觉得吓人。”

“母亲，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就算人们想挖金矿，也不是去纽兰德挖了，他们都去非洲南部了。”袁业心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托在下巴上。

“事实上，我觉得纽兰德正在成为新的世界中心，”她的口气略微严肃起来，“母亲，等你过去就知道了，那边也有大城市，并且不比杜福兰差。你也了解这里的人，他们实在太眼高于顶了，整日骄傲于工业革命取得的一切成就，又怎么会甘愿承认自己居然落后于一个曾经的殖民地呢？”

袁业心说的“这里的人”自然是指米仕利联合王国的人。

大约是她贬低本地人的样子不太客气，苏夫人一下没忍住笑容，畅快地笑了几声后才勉强收住。

“哦，亲爱的，这点上你是对的，”苏夫人赞同地点了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没准我真应该过去看看，不过这件事还得让我再想一想。”

袁业心见母亲有考虑的意思，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又说起了明天安排人来安装电话和电灯的事。庄园里还没有安装过电话，平时联络主要靠寄信和去镇上发电报，除了门厅、宴会厅几个稍大的房间外，其他房间都没有安装电灯，连众人的卧房也是用煤油灯照明，实在不方便。

“哦，一定要这样吗？孩子，你祖母可不是很喜欢电灯，她说那东西会把她的房间照得和白天一样。”苏夫人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