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的鏖战,终于在导演王立喊出最后一个“咔”时画上了句点。《深渊》正式杀青。
酒店宴会厅的水晶吊灯璀璨夺目,光线落在衣香鬓影的人群和晃动的酒杯上,折射出迷离的光晕。
空气中混合着昂贵的香水、食物的香气和离别的伤感,构成了一场盛大而复杂的庆典。
云漓无疑是今晚的焦点之一。她换下戏服,穿了一袭剪裁利落的白色长裙,长发披肩,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与开机时众人带着审视和探究的目光不同,此刻,围绕在她身边的,是真诚的敬意。
灯光组的组长端着酒杯过来,一个年近五十的粗犷汉子,眼眶微红:“云老师,我干了,您随意!您是我合作过最敬业的女演员,没有之一!”
化妆师小姐姐也红着脸颊凑过来:“云老师辛苦了!你最后那场戏,我在监视器后面都看哭了!”
“云老师,以后常合作啊!”
一声声“云老师”。
一声声“辛苦了”。
是她用一百多个日夜,用无数次在镜头前剖开灵魂的精准表演,用面对王立严苛要求的零失误换来的。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一桌桌地去敬酒社交,只是安静地站在角落,但前来向她致意的人却络绎不绝。她以茶代酒,一一回应,姿态谦和,却自有风骨。
林思雨端着一杯香槟,摇曳着身姿走了过来。几个月的拍摄并没有磨平她的嫉妒,反而让她眼中的酸意愈发浓郁。她脸上挂着完美的假笑,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几个人都听见。
“云老师的戏可真好,让所有人都黯然失色了呢。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合作。”
这话语里的钩子清晰可见,暗讽她戏霸,抢尽风头。
云漓的目光从林思雨那张精心修饰的脸上掠过,平静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深潭。她缓缓举起手中的茶杯,与对方的香槟杯在空中虚虚一碰。
“各有因缘。”
四个字,轻描淡写,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的明枪暗箭都隔绝在外。她不接招,不解释,更不置气,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缘分到了,自然会合作;缘分尽了,多说无益。这种近乎佛系的淡然,瞬间让林思雨的挑衅显得可笑又多余。
林思雨的笑容僵在脸上,悻悻地抿了一口酒,转身走向了别处。
云漓放下茶杯,目光不经意地抬起,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宴会厅另一端的视线。
景郁今晚穿着一身暗红色的丝绒西装,整个人如同一杯陈年的勃艮第,醇厚而危险。
她作为资方,正被导演、制片人和几位电视台的购片主任簇拥着,谈笑风生,应对自如。
可无论她与谁交谈,那份看似不经意的注意力,却总有一缕,像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牢牢地系在她身上。
此刻,她们的视线再度交汇。景郁没有举杯,只是隔着喧嚣的人海,对她微微颔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赞许与占有。
这是她的作品,也是她的猎物。如今,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
原本还在热络交谈的人们,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动作也变得迟缓。
无数道目光,或惊讶,或探究,或嫉妒,此刻都汇成一条暗流,跟随着那个身着暗红色丝绒西装的身影,涌向宴会厅那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景郁端着一杯威士忌,杯中琥珀色的液体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她走得不快,每一步都从容而坚定,目标明确得不带任何一丝犹豫。她的出现,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瞬间打破了宴会原有的权力平衡与社交格局。
这个举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宣告。
王立导演停止了与制片人的交谈,镜片后的双眼闪过一丝了然。
不远处的林思雨,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握着酒杯的指尖死死掐住杯梗,几乎要将其捏碎。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场大戏的高潮。
云漓依旧坐在原位,没有起身。她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那个穿过人群、向她走来的身影。仿佛周遭的一切瞩目与骚动都与她无关,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景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终于,景郁在她面前站定。高挑的身形在云漓的头顶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她举起酒杯,深邃的目光穿过杯壁,牢牢地锁在云漓的脸上。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周围每个人的耳中。
“云老师。”
两个字,是公开场合最标准、最礼貌的称呼,却又因为说出口的人而带上了非凡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