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辞面无表情地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蜷缩了进去。
绝对的黑暗再次包裹了她。
她从口袋里掏出耳机,塞进耳朵,随机播放了一首音乐。震耳欲聋的摇滚乐瞬间充斥了她的听觉,试图用更强的噪音去覆盖门外的噪音,覆盖脑子里那些自我否定的声音。
她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衣柜外的争吵似乎变得遥远了,变成了与她无关的、另一个维度的戏剧。
她甚至有些麻木地想,也许他们说得对。她就是个麻烦,是个负担,是导致这个家庭不幸福的根源。她习惯了这样的争吵,习惯了被当作问题的焦点,习惯了在这种压抑的氛围里,寻找一个像衣柜这样逼仄的角落,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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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争吵似乎平息了,或许是累了,或许是觉得无趣。
陆清辞从衣柜里出来,房间里依旧一片昏暗。她走到书桌前,那张印着叶知秋笑容的A4纸,在昏暗中像一个苍白的印记。
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束缚,猛地反弹、爆发。
崩溃来得悄无声息,却又猛烈无比。
她没有哭喊,没有摔东西,只是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比白天在学校时更加厉害。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每一次吸气都无比艰难。眼前阵阵发黑,耳边是尖锐的耳鸣。
绝望。纯粹的、黑色的绝望。
活着太痛苦了。每一天都是煎熬。学校,家庭,未来……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将她越缠越紧,无法呼吸。
结束吧。真的,太累了。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
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伸手抓向了床头柜。那把美工刀,冰冷而熟悉地躺在她手心。
她坐回书桌前的椅子上,左手腕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上面纵横交错的,是无数道或深或浅、或新或旧的疤痕。粉色的,白色的,像一幅丑陋而残酷的地图,记录着她每一次与绝望搏斗后留下的败绩。
她熟练地用拇指推出了一小截锋利的刀片。冰冷的金属触感,反而带来一丝奇异的、病态的平静。
对不起,叶知秋。
她心里默念。你让我再坚持一下,可是,我做不到了。这个世界,我撑不下去了。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右手握紧美工刀,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左手腕那道最狰狞的旧疤旁边,狠狠地划了下去——
预期的剧痛并没有立刻传来。
就在刀锋即将接触皮肤的那零点零一秒,她的目光,无意中对上了书桌正中央,那张打印纸上——叶知秋的眼睛。
那双眼睛,依旧那么明亮,那么清澈。没有嘲笑,没有怜悯,没有厌烦,也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为你好”的压力。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种纯粹的、温和的、仿佛洞悉了一切却又依旧充满善意的……凝视。
像是在问:“你真的,要放弃了吗?”
“我们不是说好了,再坚持一下的吗?”
时间,在那一刻凝固了。
陆清辞高举着美工刀的动作,僵在半空。手腕处,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全身的颤抖,不知何时停止了。
她死死地盯着那双眼睛,仿佛要从中汲取某种力量,或者,寻找一个答案。
脑海里闪过天台那个下午,屏幕里她温暖的笑脸和清亮的声音:“再坚持一下,天,很快就会亮的。”
闪过她躲在衣柜里,看着这张照片第一次安然入睡的夜晚。
闪过她搜索到的,叶知秋在练习室里挥汗如雨,却依旧对着镜头比出加油手势的画面。
这个女孩,她在那么努力地发光,努力地活着,努力想要温暖别人。
而自己呢?
就这样放弃吗?让这短暂照亮过自己的光,最终见证自己的毁灭?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在房间里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