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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水察影（第1页）

天衍宗内，气氛日益凝重。宗主大殿前的广场上，往日来往弟子脸上那份身为天下第一宗门的从容与傲气，已被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和隐约的不安所取代。江湖上的流言蜚语，官府的质询公文，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这座千年宗派的尊严。郑卿云不再外出，他坐镇殿中，试图处理那些仿佛永远也批阅不完的文书，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云。他下达的命令，派遣的人手，似乎都石沉大海，未能带来任何突破性的进展，反而更添焦躁。

这一日，暮色低垂，辛相宜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归来，径直前往宗主大殿复命。她身上还带着奔波劳碌的尘土气息，清丽的面容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挫败。

“宗主，”她躬身行礼，声音依旧清脆，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灵动，“属下带队巡查了金鳞道、漕运水道以及三岔驿所有出事地点，询问了不下百名目击者与幸存者。那些黑衣人……行动极其谨慎，撤离路线经过精心规划，几乎未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实物线索。目击者的描述也大同小异，黑衣、蒙面、武功路数看似我宗基础武学，但……”

“但是什么？”郑卿云抬起头，眼中带着希冀。

辛相宜微微蹙眉，组织着语言：“但是，几乎所有目击者都提到，那些黑衣人身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出手狠辣，与我所宗倡导的中正平和之道，感觉……格格不入。只是这种感觉太过模糊，难以作为实证。”

又是这种感觉！郑卿云心中一阵烦闷。这种感觉，林玉珩提过，现在辛相宜也感觉到了，可偏偏拿不出任何确凿的证据来反驳那些越来越响的指责。

“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抓住他们的尾巴吗？”郑卿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力。

一直静立在一旁，如同影子般沉默的林玉珩，此刻缓缓抬起头。他上前一步，对郑卿云和辛相宜拱手道：“宗主，辛护法。或许……还有一个方法可以一试。”

两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明镜止水功》中，有一式‘镜水回光’，并非对敌之术，而是追溯残存气机，映照过往片段之法。”林玉珩的声音平稳，眼神清澈而坚定，“只是此法极耗心神，且对施术环境要求苛刻，需在事发后不久、气机未曾完全消散之时，方有可能窥得一二真相。如今距离最近一次袭击已过去数日，气机恐已稀薄，玉珩并无十足把握，但……愿往三岔驿一试。”

郑卿云眼睛一亮，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玉珩，你有此心，甚好！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需要什么，宗门全力支持！”

辛相宜也看向林玉珩，眼中带着鼓励与一丝担忧：“玉珩师弟，一切小心。我与你同去，为你护法。”

“多谢辛护法。”林玉珩微微颔首。

次日正午，阳光最为炽烈、天地阳气最盛，亦是残留的阴浊气机相对容易被捕捉的时刻。林玉珩与辛相宜带着一队精锐弟子，再次来到了已然恢复了些许秩序、但空气中仍弥漫着隐约恐慌与猜疑的三岔驿。

驿站内被焚烧的车辆残骸已被清理，但地面上的焦黑痕迹、墙壁上的刀剑划痕，依旧诉说着不久前的惨烈。官府派来的仵作和衙役早已完成勘查，此刻只有零星驿卒和商旅，用警惕而复杂的目光打量着这群天衍宗来客。

林玉珩没有理会那些目光，他径直走向那日战斗最激烈、也是腰牌遗落的中心区域。他屏退了左右，只留辛相宜在不远处警戒。

他选了一处相对平整、未被过多践踏的青石板，盘膝坐下，缓缓闭上了双眼。《明镜止水功》的心法在体内悄然运转，他的呼吸变得绵长而细微，周身气息渐渐内敛，最终归于一种极致的宁静，仿佛化作了一块无知无觉的磐石，又像是一泓波澜不惊的深潭。

“心如明镜，身若止水，照见万物，洞察幽微……”

心中默诵着功法要诀，林玉珩将全部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须，缓缓向外延伸，小心翼翼地感知着周围空间中那些尚未完全散去的、混杂无序的能量残留。这里有护卫们刚猛炽烈的气血余韵，有镖师们沉稳厚重的内力气息，有惊慌失措的商旅留下的混乱精神波动，更有……一股极其微弱、却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格格不入的阴寒、诡谲的气机！

就是它！

林玉珩心神一凛，全力催动“镜水回光”之法。他的“灵台”仿佛真的化作了一面无形的水镜，开始艰难地捕捉、梳理、重构那些破碎而模糊的气机片段。

首先涌入感知的，是无数混乱的画面与声音碎片——刀剑碰撞的刺耳锐响，惊恐的尖叫，怒吼，火焰燃烧的噼啪声……这些是表层的信息，杂乱无章。

他摒弃这些干扰，精神力如同最精细的筛子，专注于追踪那股阴寒气机的源头与流向。

渐渐地，一些更为清晰的“印记”开始在水镜般的灵台中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