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都是这样长大,李静纨也是十七岁那年来到了许家,谁也不能说这是错事,这是天地人伦,是天经地义。
她心中有许多的疑问,只能付诸神鬼之说,求上苍解答。
走得太快了,风吹得李静纨眼睛痛,她狠狠眨了眨眼,才缓解了眼中一阵忽然的酸涩。
李静纨走到地方时,瞎子陈的卜肆不出所料的没有开门,她搓着手,僵硬地在门前候了一刻钟时间,才听到里头传来了淅淅索索的声音。
她扯了扯嘴角,赶在门打开的第一时间,笑道:“我这有一对八字,请先生卜算。”
瞎子陈一怔,接过李静纨手中的草帖,用他仅剩的眼力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中年女子,点头道:“进来吧。”
明明只过了一会儿,但李静纨走出卜肆,再看到天时,却像过了十九年。
许如期与花照野的八字十分相合,瞎子陈说,她的女儿嫁人之后,一定会一帆风顺,过上好日子。
李静纨双手合十,一动不动地望着已经透亮的天,直到咽下了眼中的泪,方才走上回家的路。
花家也卜算出来了吉兆,两边经由佘婆子搭线,约定三日后互换细帖。
细帖要写明许如期的嫁妆、花家的聘礼,还需佘婆子、两边尊长见证,待交换了细帖,这一桩婚约便成立了。
这是了不得的大事,教许家上下都紧张起来,连茶坊也提早打烊。
到了这时候,刘廿七娘也终于出了手,她在晚饭后召集了许家父母与许如期三人,掏出一张房契,当着儿子儿媳的面,递到了许如期手中。
“临凌太大了些,我是个乡下老婆子,日日出门,转了这些日子,也就瞧着这间屋子价钱合适。”
给孙女添了嫁妆,明明是件好事,当着大儿子一家人的面,刘廿七娘仍旧板着一张脸。
“按照村里的道理,嫁女应当分些田地,但我料到你是不会回去的,咱们家也不是什么大地主,还特特为你照料你在乡下的奁田,便做主把田地折成了宅子。”
农户人家攒下些田地不容易,刘廿七娘自然有些不愿分薄了家产的小心思,但她说出来的话也不无道理。
许如期长这样大,一年之中也就过年时归乡几日,回乡路都认不清,隔着叔伯阿弟,又怎么晓得自己的奁田如何,不如给她在城中置宅,也教她能看得见摸得着。
原来祖母每日都出门,为的是这个缘故。
顶着许家父母五味杂陈的目光,许如期接过刘廿七娘递过来薄薄的一张房契,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因祖母与阿娘的矛盾,许如期在刘廿七娘进城来的日子里,并非实心实意地孝敬她,恭顺中总带着些不情不愿。
平日里有多不走心,现下许如期便有多懊悔,看向祖母的眼中全带了出来。
兴许是许家人的眼神太过明显,刘廿七娘没有表情的一张脸上也露出了些许快意,哼笑着对他们道:“小妮是家里最大的孙辈,她不嫁人,她的几个堂妹也不好找人家,乡下人定亲定的早,我也是不愿把她们都拖得大了,才厚着脸皮进城,现下好了,教你们晓得我是为什么催小妮成亲。”
闻言,许如期心里更是忐忑,祖母来,她天然便觉得祖母是过来挑刺、摆长辈谱的,想来许家父母打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一家人将祖母高高架起,只在礼数上做足了。
许家人这些想法,刘廿七娘活了这么大岁数,心里也看得清楚,只是她性格刚硬,不愿对着小辈说软和话,心里憋着气,想着非要拿出真东西镇住大儿子一家子不可。
于是一个乡下老太太,天不亮便上早市,捧着猪肉大胡饼与起得早的城里老人扯白。
连日下来,不仅被她寻到了靠谱媒人佘婆子,还被她瞧中了一间临近码头的宅子,已被原房主改成了没院子的三间房,分头租给了进城讨生活的租客。
那房主是因为要举家搬迁才打算卖,卖的急,要价二十八贯,但因宅子已经改了格局,处的位置鱼龙混杂,自住的决计看不上,做买卖的又嫌地方太小。
房主本来还觉得棘手,四处溜达的刘廿七娘却一眼瞧中了——
这屋子虽然不能住,收的租子也不算多,但不就恰恰适合给许如期做嫁妆,保她手头总有钱花,日子能一月一年的过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