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哥儿已经快满周岁了,咿咿呀呀地学着走路,玉雪可爱,让她心中一片柔软。
丹烟低声禀报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说是侍疾,可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陈八姑娘在柔仪宫住了两?日了,听说没少在陛下经过的地方?晃悠。”
青娆逗弄儿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她淡淡道:“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有?家人陪伴也是好事?。至于其他,不是我们该操心的。”
又过了两?日,天气晴好,青娆吩咐备了辇轿,想去御花园走走散心,顺便剪几枝花儿回来插瓶。
御花园果然百花争艳,尤其是那一片海棠与紫玉兰,开得恣意汪洋,富丽堂皇。青娆扶着丹烟的手,缓缓走在□□上,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
行至一处假山旁,忽闻一阵淙淙琴音,如泣如诉,甚是悦耳。
绕过假山,便见不远处的水榭中,坐着一位素衣少女,正在低头抚琴。而她对面,身着明黄常服的周绍,正斜倚在栏杆上,看似悠闲地听着。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陈阅嫣。她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虽穿着素净,却更?衬得肌肤莹白?,眉眼如画。弹琴时,纤指翻飞,眼波偶尔流转,偷偷瞥向皇帝,带着少女特有?的娇羞与媚态。
周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听得颇为入神。阳光透过水榭的竹帘,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平日里威严的面容显得柔和了许多。他甚至微微倾身,似乎对陈阅嫣说了句什么?,引得对方?粉颊飞红,愈发显得楚楚动人。
青娆的脚步顿住了。她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升起一种?索然无味的厌倦。这深宫里的戏码,果然永远都是这些。陈家的女儿,换了一个,又来了一个,仿佛无穷无尽。
她无意上前打扰皇帝的雅兴,便轻轻对丹烟摇了摇头,低声道:“回去吧,有?些乏了。”
辇轿悄无声息地换了方?向,离开了御花园。青娆靠在轿辇上,摇了摇头。
男人,终究是喜新厌旧的么??即便他给予她再多荣宠,在面对更?新鲜、更?年轻的美色时,依然会流露出欣赏。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辇轿刚离开,水榭中的气氛就陡然一变。内侍匆匆在周绍耳边低语了几句。
周绍脸上的闲适笑容瞬间消失,他站起身,看也没看因?他动作而惊愕抬头的陈阅嫣,只冷冷丢下一句:“琴技尚可,但矫揉造作,终究是庸脂俗粉。”说罢,毫不留恋地离去。
留下陈阅嫣独自跪在水榭中,脸色煞白?,浑身发抖,方?才的娇羞甜蜜荡然无存,只剩下了无边的恐惧和难堪。陛下为何突然变脸?她明明表现得很好,嬷嬷们教的招数她都用?了……
*
当晚,周绍驾临昭阳宫用?膳。席间,他看似一切如常,与青娆说着朝堂趣事?,逗弄着乳母抱来的邺哥儿,但青娆敏锐地察觉到,他眉宇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膳后,二人在殿中庭院散步消食。月色如水,倾泻在汉白?玉铺就的地面上,四周静谧,只闻虫鸣唧唧。
周绍忽然停下脚步,开口道:“皇后那位堂妹,性子瞧着还算柔婉,朕瞧着尚可。不如便册为才人,你?替她挑一座僻静些的宫殿,明日就让她搬出柔仪宫吧。”
青娆闻言一怔,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他这话说得突兀,且“明日便住进去”,听起来仿佛已是临幸过后亟需安排名分的样子:“陛下已然临幸过她了?”
皇帝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像是想要从?她脸上看到些什么?,却到底失望移开视线。
青娆微微蹙眉,又很快松开,斟酌着语句,谨慎地回道:“陛下若觉得好,自然是她的福气。只是……即便是合了陛下眼缘,也该先定下宫殿,头回侍寝该由敬事?房记录在册,再行册封之事?方?合规矩。这般急促,恐惹非议。”
她自认这番话合情合理,既没有?反对,也维护了宫规体统。岂料,周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目光锐利地看向她,语气冷硬:“不知所谓!”
说完,竟不等青娆反应,冷哼一声,转身便大步流星地走了,留下昭阳宫一众宫人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青娆独自站在原地,看着他那明显带着怒意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处,满心愕然与不解。
“娘娘……”丹烟担忧地上前。
青娆摆了摆手,蹙眉道:“去打听一下,今日御花园后来发生了何事??”
丹烟领命而去,很快便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古怪的神色,低声回禀:“娘娘,奴婢打听到了……原来您离开后,陛下便斥责了那陈八姑娘,说她是‘庸脂俗粉’,当时附近好些宫人都听见了。”
现在许多人都知道了,陈家的姑娘趁着给皇后娘娘侍疾的功夫勾引陛下不成?反遭奚落,名声尽毁。
青娆顿时愣住。原来……他并未临幸陈阅嫣,反而给了其难堪?那方?才他为何又在自己面前做出那般姿态,甚至因?为自己一句合乎规矩的劝谏而勃然大怒?
一个荒谬的猜想,隐隐浮上心头。难道今日的事?……是他故意的?他想看到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贤良大度”?
还未理出什么?头绪,余善长的徒弟小?跑着过来,一脸焦急地求见:“贵妃娘娘,您快去瞧瞧陛下吧!陛下在勤政殿发了好大的火,为着一点小?事?就要重罚当值的奴才,奴才们实在是没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