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年三月初一,启明城。
刘今钰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却听砰得一声,门被人踹开,杨文煊抱着一沓文书走了进来了。
嘭得一声,文书重重落在桌案上,刘今钰震惊不已地瞪大着眼睛。
“不至于罢!”刘今钰嘴角抽了抽,“我这么晚回来,是在各郡视察,又不是游山玩水……”
“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杨文煊将文书往旁边拨开了些,露出恼怒的脸庞,“在路上磨磨蹭蹭快一个月,不就是不想回来被琐事烦吗?”
刘今钰张嘴欲言,杨文煊却抢先说道,“那我自然要如你的愿,这里没一件琐事,全是顶重要的大事,非你不能决定。”
刘今钰可不信,随手抽出一本,扫了几眼,便嚷了起来,“还说没有琐事!这不是无稽之谈么?
“我们哪来的都城?还迁都?迁他大爷!这种事你也放进来……”
“这可不是无稽之谈,”杨文煊反驳道,“我社无都城,却有首邑,这启明邑便是我社首邑,你别装傻充愣。
“启明邑沿檀江伸展,但江两岸丘陵甚多,平地甚狭,我已将众多机构、厂坊迁往邵阳县城之外的新城,但启明邑还是越来越拥挤了。
“此外,檀江是条小江,水量不足,交通不便,地理条件摆在这里,注定不适合作为首邑之地。
“是以许多人提议‘迁都’,呼声最高的有三。邵阳县,最近,影响最小;临蒸县,在湘江的中心位置;桂林邑,原为省城,且在南楚粤西中心。
“还有人提出驱逐潘曾纮,以长沙城一带为首邑,彰显我社进取之心。”
“进取之心?”刘今钰被逗乐了,“要我说,这四个地方都不适合。现在还没到非迁不可的时候。现在迁了,以后还得迁,麻烦。
“不如这样,首邑还是放在启明邑。但是嘛,首邑功能需要疏散,政治、文化、工业、商业各搞一个副中心。
“政治副中心放在桂林邑,粤西四郡除紧要大事外,都在桂林邑解决。文化副中心放在临蒸县,工业副中心放在邵阳县,商业副中心放在湘潭邑。”
“这样也好,”杨文煊点点头,笑道,“你看,这事还得你来定。”
“拒绝捧杀!”刘今钰双手比了个“叉”,将那一摞文书推开,“还是说最重要的事,杨嗣昌应该到任了罢?”
杨文煊撇了撇嘴,“就你打仗的事最重要。”
揶揄完,他直入正题,“杨嗣昌二月到任了,比原历史早了一个月,所以他的剿贼办法也比历史上早一个月出来。
“还是老样子,杨嗣昌提出攘外必先安内,是以要张开十面大网彻底剿杀心腹大患——流寇。至于我们,与东虏一样,是肢骸之疾。
“当然,多了我们,还是多出了变数。杨嗣昌重点在于围剿农民军,但也并非不管我们了,只是以围、困为主。
“三面三总督不变,但考虑到五省总理要剿贼,湖广巡抚、巡按要守武昌和承天,于荆州增设一员巡抚,负责荆州府、常德府和澧州军务。
“不过,看他措辞,这荆常巡抚,主要作用在于与湖广巡抚阻拦我社北上,谨防农民军南下,顶多还有夺回澧州的打算。
“为此,杨嗣昌要增兵十五万,比历史上多了三万,这三万自然是对付我们的。具体来说,辰州五千,荆常巡抚一万,江西五千,广东一万。
“剿饷还在商议,但估计与历史上一样,要将因粮改为均输了。历史上剿饷为二百八十万两,多了三万人,最后恐怕会增至三百三十多万两。”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复杂。
朝廷三百多万两的定额,到了地方,还不知会被扩大至何种地步。
何况朝廷少了半个湖广和粤西主要税区,这不单单少了这些地方分担剿饷,还有连锁反应,比如交界处税源的流失、地方防务费用的增加等。
这会让分担剿饷的地方进一步减少,其他地方的百姓将承担更大的税负。
默然一阵,杨文煊继续说道,“且不管农民军,说说我们自己面对的局面。如今的我们的形势,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东面,醴陵、浏阳明军撤回江西后,茶陵明军也撤走了,现下江西分为两大战团,一在袁州,企图夺回萍乡;一在赣州,欲剿灭刘新宇余部。
“南面,熊文灿丢失粤西,不但没了朱由检的赏识,不可能再任五省总理,总督之位也十分不稳。他私下与我们达成协议,保持各处战线不变,以保住官位。
“西面,朱燮元处理完了水西之事,又平定了苗民叛乱,已然‘底定西南’。他在收复施秉后,恐怕就要发兵辰州了……”
顿住话头,杨文煊摇头笑道,“这里倒有个小插曲,九股河、清水江一带的生苗在去年突然叛乱,攻取施秉县城和镇远府城。
“铜仁、思州的苗瑶也在这时再叛,原以为贵州东部将要大乱,哪曾想驻扎邛水的回龙甲突发奇兵,夺回镇远府城,又与清浪参将等围攻施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