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她藏身树梢,望着假山之后,那抹扣首谢恩的白衣,心中早没了惊讶,只剩下滚滚怒火。
周姨娘俯身,抚犬般摩挲穆文墨发,笑吟吟道:“懂事。继续盯着法阵,若出纰漏……我能赏你,亦能杀你。”
穆文叩首如捣蒜:“小的不敢!为主子办事,是小人福分!”
待周姨娘离去,穆文直身,面上谄媚瞬间褪尽,换作一副春娘从未见过的冷沉神色。他目光扫过地上紫檀木盒——其中金锭灿灿,不下数十两,其下压着一叠盖红印的白纸。
穆文利落收起木盒,起身离开。动作熟练之极,竟仿佛做过成百上千遍!
春娘扶住树干,掌心灵力迸发,竟将树干熔穿。
她曾问穆文:周姨娘很有钱么?他答:不知。
春娘足尖轻点,悄随其后。
却见他孤身一人,转过几道斜径,穿过一片竹林,走向一道冷寂清雅的院落——
野陂馆。
四公子穆野居所。
穆文面色冷然,深呼吸,缓缓敲门。杉木大门吱呀而启时,他瞬间又摆出一副惶恐又乖顺的神态。只听犬吠忽起,一道黑影扑至,阿凌澄黄竖瞳,死死盯住他,恶狠狠便将他扑倒在地。
“啊!”穆文抛开木盒,滚在地上,声线颤栗,“别、别咬!四公子,是小人!救命……”
衣袂簌响,穆野踏风而来,温声适时而至:“阿凌,勿伤贵客。”
阿凌敛爪退开。穆文翻身跪起,奉上木盒:“四公子,物已带到,求公子垂怜,多赏些银两罢!小人别无指望,唯此盼头!”
春娘神色一凝。这还是穆文么?他做这一切,就是为了几两碎银?
穆野含笑扶起他:“浴沂放心,允你的五百两金,分文不少。”
“小的不敢!”穆文膝盖一弯。
“诶——”穆野连忙扶住,“此处风急,浴沂进门饮杯茶再走。”
穆野院落不大,只一进小院,三名小厮洒扫秋叶,在这高门中略显冷清,却布置雅致,竹影婆娑,风铃清悦。
春娘悄移至墙后,堂门开时,穿风送茶香至她鼻端。
案置玄黑茶具,穆野示意茶碾中碎茶:“今岁新贡顾渚紫笋!我为君点一盏。”宽袖展落,从容点茶。
“浴沂怎不坐?”
“小的不敢!”穆文扑通又跪。
穆野无奈:“何须拘礼?论辈分,你该唤我声叔父呢。”
穆文伏地,似骇得失语。
穆野道:“十六岁便抄书千卷,你本非池中之物,何必日日谨小慎微?”
穆文忙道:“不知公子何意!小人抄书不过是赚些零花钱,公子实在抬举!”
穆野将茶盏点出雪白茶沫,低低冷哼一声,又道:“你可知,你带给我的,是何物?”
穆文道:“小人愚钝!”
穆野语音闲淡,好似在唠家常:“是我的家主之位。”
穆文清瘦脊背又一次顿住,骤然哭喊:“小人不知!四公子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