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诏入京?”
诧异的人换成了沈钰,她直起身看向卫渊:“我舅舅一介布衣无官无职,怎会奉诏入京?”
卫渊方才将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这会她无论怎么动都在自己怀里,他便没有紧箍着她,只揽着她的腰身笑道:“他虽无官职在身,却心存大义,这些年一直带人守在嘉宁关附近,协助当地官府抵抗金人,保护当地百姓免受敌军侵扰。”
“陛下当年还是晋阳王时曾与他打过交道,说他颇有侠义之心,可称侠士。”
“如今四海平定,陛下感念你舅舅这些年的义举,封他为越州宣抚使兼越州卫指挥使,加封定北侯,并在京中赐下宅邸。”
“朝廷的任命两个月前就已经发出去了,他此次入京便是来面圣谢恩的。”
沈钰恍然,卫渊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其实无非是朝廷不想再无谓的消耗兵力,对舅舅进行招安了。
越州是沈钰生母秦昉的祖籍,地处大齐边境,毗邻金人所在。其中嘉宁关乃当地重要关隘,金人若想直通越州,嘉宁关便是他们的必经之所。
秦昉在世时便着意在嘉宁关安插人手,直至她过世前,秦家在嘉宁关的势力已初具规模。
她意外离世后,秦骁为了不使她的安排落空,接替了她的位置,多年来始终扎根在嘉宁关,势力越发壮大,已成了当地最大的地头蛇。只是他很少亲自出面与人往来,所以鲜少有人知道嘉宁关真正的掌权人是谁。
朝廷既然对他进行了招安,想必是切实了解过一番,甚至深入打过交道,知道他才是幕后真正的掌权人。
至于什么协助官府抗金,不过是卫渊修饰一番后的说辞罢了。
灵帝在位数十年,朝廷上下贪墨成风,卖官鬻爵已成常态。除了京城守军之外,其余各地军备废弛,发出去的军饷除了让那些中饱私囊的贪官吃得脑满肠肥之外再无其他作用。
嘉宁关的守军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用的兵器和盔甲又多是生锈卷刃的陈年旧物,哪里撑得住?有些人在战乱中死伤了,有些溃散做了逃兵,更有甚者直接落草为寇,将刀锋转向了自己人。
如此这般情形,当地官府形同虚设。别提抗金了,不反过来再刮老百姓一层皮就算不错了。
他们曾经确实想这么做,不过被秦骁带人镇压了。自此之后,当地府衙被秦骁接手,表面上还是朝廷的人,实际掌权的其实都是秦家人。那些残害百姓的官员当场就被杀了,余下的肯配合就继续留任,不肯配合的都被赶出了青州,是死是活秦家就不管了。
朝廷这边不是不知道当地已落入他人之手,只是彼时叛军四起,嘉宁关这里好歹只是占山为王,没有打入中原腹地的意思,他们便没有管。后来灵帝对大周各地彻底失去掌控,自然更无暇顾及这个尚算“平静”的嘉宁关。只有当地自己人知道,他们其实亦饱受战乱之苦,不过是拼命抗住了而已。
如今新朝建立,景帝又曾与秦骁打过交道,知道嘉宁关是个什么情况,不欲派遣大量兵力镇压收服,便下旨招安。
只是沈钰仍觉有些奇怪:“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曾在邸报上看到?”
她虽才回京没多久,但惠姑他们是一直在京城附近的,对这里的消息不说了若指掌,大事绝不会错过,何况是与秦骁有关的大事。
朝廷招安秦骁,还封了宣抚使和定北侯这样的职衔,按理会登在邸报上抄发各地,如此惠姑他们便会知晓。
可惠姑分明也是近来才知道秦骁要入京,邱翎刚传来的消息中也只提到他即将抵达京城而已,没有半句与招安有关。
难道……招安是假象?皇帝其实是想把舅舅骗进京除掉?
沈钰又紧张起来,卫渊听她问起却也有些纳闷:“这个是你舅舅自己提的。他说自己这些年与人结怨太多,怕入京的消息被仇敌知晓,埋伏在路上截杀他,要求在他入京前,有关他的消息朝廷不能对外透露半分,更不可登在邸报上。”
“我与陛下都不有些不解,他若真有这层担心,按理就不会入京面圣,直接上表谢恩就是了。不然等他进京露了面,消息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的,届时他离京折返越州,不是依旧有被埋伏的风险?”
“但当时朝廷派去使者与他商议官衔等等他都别无要求,只提了这一点,我们便也不好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