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骁带领的那些人与其说是匪,其实就是兵。一个势力遍布越州,手中握有兵权,占领着嘉宁关这样的要冲之地的首领,毫不抗拒地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只提出了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要求,朝廷怎会不答应?
沈钰蹙眉,对舅舅提出这样的要求感到莫名,甚至怀疑卫渊在诓她。但几日后舅舅就要抵京了,是真是假她到时一问便知,卫渊编这样的谎话实在没什么理由。
她便暂且点了点头,没有表露出自己的怀疑,只道:“舅舅兴许有自己的想法吧,我与他也许久未见了,一时也猜不着。”
说着端起手中酸梅饮喝了一口,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此时离得很近,酸梅饮的清甜味道随着她端起碗的动作也飘进了卫渊鼻间。他看着她紧贴在白瓷碗沿的唇,喉头滚动,在她放下碗时凑过去将她唇边水渍吮去,略略解馋之后将人往怀中拢了拢,试探着问:“明日有场宫宴,需要我去坐镇,你……想不想一起去?”
他才说完就见沈钰张口欲言,心知这定然是拒绝,忙又补了一句:“近日各番邦首领和羁縻州县的土司入京,这宫宴便是为他们举办的。你舅舅即将任职越州宣抚使,其中有些人便在他辖下,只是因为他不欲提前叫人知晓,所以没有告知这些人罢了。”
“你若去了,也可替你舅舅先看看这些人如何,好不好相处,待他入京时便可直接告诉他,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越州大部分是羁縻县,这也是前朝不欲多往那里派遣兵力的原因之一。如今秦骁任宣抚使,其实亦是羁縻之地的土司,只是相比其他土司而言,他是诸多土司的首领。
羁縻之地本就不好管辖,秦骁在此前本已统领了当地,是当地实际的掌权人。景帝给他颁下宣抚使一职,其实只是以官方身份认可了他的存在,没有给他更多权柄,对朝廷无甚损失。
而秦骁那边也满意朝廷没有对他横加干涉,没派个有名无实的流官过去担任宣抚使来膈应他,所以他对朝廷没有提出更多要求。双方可谓一拍即合,有关官职的事当场就定下来了,唯一需要上报问询的只是隐瞒消息不发邸报一事。
沈钰听闻宫宴上有舅舅的下属,拒绝的话果然收了回去,颔首道:“好啊,正好我也许久没有入宫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请安了。”
她上次入宫还是因为楚国夫人的诰命下来了,入宫谢恩,在那之后便再未去过了。一是确实不大想去,觉得时机未到,二是不想在宫里遇到华阳公主。
在外面遇到华阳她还能不客气地骂回去甚至打回去,但在宫里若是如此,就太不给帝后面子了。可她又不想受华阳的气,所以平日能不进宫便不进宫。
卫渊见说服了她,心头一松,埋首在她颈间深吸了一口气,下巴在她肩头轻轻蹭了蹭,很是欢喜。
寻常宫宴根本无需他这样手握重兵的人出席,这次因为来的都是外使或土司,朝廷有意展现自己的兵力,这才特别重视,安排了彭大将军坐镇。
奈何前些日子彭大将军不慎摔断了腿,要休养几个月,卫渊便只好顶上去了。
他为此事忙碌了好几日,已是十分烦躁,想到接下来几天更忙,可能整日都见不到沈钰,心情便更差了。
方才进屋时候他还在想,要如何跟沈钰说他可能有几天回不来。沈钰听了会不会非但没有不悦,还很欢喜?
至于让沈钰陪他一起去,他起初是想都没想的,因为知道她必然不会答应。
但谁知秦骁竟是沈钰的舅舅,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他立刻便想到了劝说她的法子,果然奏效了。
卫渊亲了亲沈钰的耳垂,在她耳边温声道:“宫宴定在云岫园,午时开始,你巳时赶到便可。”
他负责宫宴一应护卫,明日寅时便要起,卯时便要赶到云岫园。沈钰只是作为宾客出席,自是无需那么早。
“嗯,”沈钰颔首,“地方既然定在云岫园,想来是以宴饮为主,不用穿翟服,我得挑件合适的衣裳。”
说着便顺势从他怀中起身,将他也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快来帮我挑一挑,看哪件好看?”
卫渊看看转瞬便松开了自己的人,再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怀抱和双手,摇头失笑,说了句“你穿什么都好看”,但人还是跟了上去,与她一起挑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