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药可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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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里子点头同意前，两个人就开始猜拳决定谁先说了，有里子出了石头，而柴郡是布，输的人先说，有里子觉得自己被骗了，但还是凑到柴郡耳边说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那我懂了。”

“哎呀，对不起，怎么样？你想好说什么了吗？”

刑部靠在沙发上，搓起双手。

柴郡鼓起两腮咀嚼花生，抬头看向天花板的管道。有里子好像也同意开始这个游戏了。她想了想，自己可以分享的秘密太多了，在搜索记忆的过程中，杯子里的香槟逐渐变少，手撞到了想去拿花生米的柴郡，香槟洒到了针织衫上。

“但是你当场就把罪犯打死，有点做过头了吧？如果那个人是真正的急救队员，那可是无法挽回的错误。”刑部的话并不像是一个黑社会说的。

“我要告诉你哪个秘密呢……”

“所以我在报警的时候只对接线员说涩谷蜥蜴大楼的夜总会有人被下毒。这栋楼有四家夜总会，二十七日那天有三家营业。急救队员并不知道应该去哪家，但是电梯直接从一楼就上到了五楼的“DUCHESS”，也就是说那个家伙并不是急救队员，所以我才动了手。”

有里子感到失望，自己本来还有所期待，这不就是小孩子的游戏吗？就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中荒唐的茶话会。

“原来如此，不愧是古城伦道，办事周全。”

“那个，我们来交换秘密吧，你有绝对不会对家人朋友说的秘密吧？就是那些只能对名字和联系方式都不知道的陌生人说的秘密，咱们现在就来交换秘密吧。”

刑部像是能够看见一样，用手抓住古城的手腕，低头表示敬佩。

柴郡一边抓花生米一边说道。有里子以为她要卖毒品给自己。

“真心感谢你，你拯救了许多人的生命，只给你一百万太少了，今后你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

“真可惜，那我们来玩点有意思的。”

古城脸色疲乏，叹了口气，靠在沙发上敲了敲肩膀。

“不太开心。”

“实际上我确实有些困扰，自己迷上的女人竟然是男的。你能让我的心得到宽慰吗？”

“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那是当然。”

女子敲了敲旁边的座位，微笑的表情像是在说可以坐下，有里子就听了她的话坐了下来。柴郡的五官轮廓分明，是褐色皮肤的辣妹，也是意料之中的“TOKIO”式打扮，衬衫在第五颗扣子附近就开着，可以看到她火辣的身材，应该是等待登场的舞者。

刑部站起身来打开钥匙盒，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保险库，从里面拿出了黑色的腰包。

“我叫柴郡，你叫什么名字？”

“我有个好东西，每次有争斗的时候，我就会让我们组的年轻伙计带上这个东西，给你来些怎么样？”

女子说完坐到了沙发上，举起了注满香槟的酒杯。有里子喉咙感觉到渴，就接过酒杯喝了下去。

刑部打开了腰包，里面注射器的针头闪闪发光。

“没事没事，有困难了互相帮助嘛。”

7

“刚才真是谢谢你！”

从刑部组事务所的楼梯下来，发现大屁股大叔已经不见了，寒风刺骨，原田裹紧了大衣的衣襟。

有里子被女子带进了贵宾包间，满眼是荧光灯闪烁的淡淡灯光，夜店在播放贾斯汀·比伯嗓音清澈的歌。有里子战战兢兢地向楼梯下看去，没发现赤木有要上来的意思。看来包间门口系红领带、体格像金刚一样的安保人员还是有用的，赤木没法对贵宾包间里的人动手吧。

“等一下。”

就在这时，一名陌生女子上来和有里子搭话：“小莎你在干什么呢？快过来呀！”赤木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女子马上抓住有里子的手一起跑上了楼梯。

古城在枯叶飞舞的大街上快速前进，并不是他看不见这充满诗情画意的都市风光，而是有他伤心的理由，他裤子后面的口袋里鼓鼓囊囊，装着能让他打起精神的药物。

有里子苦苦叫喊，但被夜店里嘈杂的声音盖过，甚至连自己也听不见自己的叫声。从里面走出来的男子向有里子这边看了一眼，但是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你打算回去注射了它再去神奇之国吗？”

赤木粗壮的手指抓住了有里子的手臂，十分有力。有里子甩也甩不开，他把有里子拉到了存衣处那里，把她推到了墙上，对有里子动手动脚，有里子的脖子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蠢货，我怎么还会去？”古城头也不回地说道。

“咦？你怎么走了？”

“古城先生，我有件事想问你。”

有里子真实的想法是用酒瓶敲他的脑袋，但是嘴里只说出了这样的话。她转身离开想去别的楼层的夜店，要是被赤木认出自己就麻烦了，而且她也不想看着这张疣猪脸跳舞。

“你真烦啊。”

“不好意思。”

“柴郡想做的事和你做的事一样吧。”

有里子认出了他，心想：被这恬不知耻的家伙骂惨了，要是他真得了痢疾死了多好。

“多嘴！”古城的话语里满是怒气。

“我叫隆，你叫什么？”赤木慢慢眨眼，仿佛他的眼皮特别重。可能是他喝多了，而且有里子化了妆和上班时大不相同，所以赤木没有认出来眼前的人正是自己的护士。

“我想让爱丽丝幸福才去神奇之国的，别把我和那个为了杀人才去夜店的家伙相提并论。”

男子是圆圆的蒜头鼻，呼吸声跟打鼾一样，就是那个长得像疣猪一样的赤木，如今正咧着嘴朝她笑。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上周去见国中功也时的事。”

肯定是个不三不四的男人，有里子正打算随便应付一下转身离开的时候，像被泼了一杯冷水，她马上就醒了酒，身体却动弹不得。

古城停下脚步，看着原田，眼神像是遇见麻烦事一样。

一名男子单手拿着皇冠啤酒，搭讪有里子：“怎么样，你玩得高兴吗？”

“听到你刚才的推理我想起来了，离开养老院，从饭田桥回中野的时候，东西线因为收到恐吓邮件停运，就在向中央线月台走的时候，我接到了刑部组长的电话，结果我们是坐出租车走的，我挂断电话的时候，你说过这样一句话：‘咱们事务所也收到恐吓邮件了？’”

深夜一点十五分，有里子去卫生间顺便补了妆，准备在夜店的卡座区后方休息一会儿。

“那又怎么了？”

之后的一个小时里，她什么也不想，就只是蹦迪。音符像洪水一般从音响里席卷而来，身体随之摇摆，蹦迪的时候不知道碰到了谁的身体，仿佛周围的世界消失了，平时隐藏起来的本性被释放了出来。

“我之后在报纸上读到了，当时，东京地铁确实收到了恐吓邮件，但是站内广播只通知了受到恐吓要暂时停运，广播之前我还在打电话，你要是当时开玩笑说地铁收到了恐吓电话我还理解，但为什么没说是恐吓电话或者恐吓信或者恐吓消息，偏偏说了恐吓邮件呢？难道你知道隐情？”

三年前，有里子还不会化妆，照片上的她做作地鼓起脸颊。

第一次遇到浦野的时候，浦野戳穿巡警谎言正是用的相同办法。人在想要隐瞒什么的时候就会不小心说漏嘴。

期待已久的第一次夜店！太棒了！D-MOUSE·涩谷·聚会时间·蹦迪。

“碰巧说中了呗。”

距离上一次在社交平台上传照片已经过去了半年。翻了翻自己的上传记录，她看到了许多值得怀念的照片。

古城的表情看不出他是焦急还是认栽了，只是无精打采。

她重新看了上传的照片，发现自己的脸浮肿得厉害，头发也有点湿了，身上的针织衫满是褶皱。想重拍一张，最后还是作罢，因为她觉得反正是蹦迪，头发和衣服本就会变得一团糟。

“古城先生，你从等待国中笃志到进入‘坎贝尔饭田桥’国中功也的房间为止，一直都在摆弄手机对吧？是不是就在查询东京地铁的联系方式，用一次性邮箱给东西线发恐吓邮件？”

<b>涩谷蜥蜴大楼1楼</b>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她从吧台拿了瓶啤酒放在了桌子上，自拍一张照片传到了社交平台上，配上了一行字：今年夜店第一场！涩谷·夜店·D-MOUSE。

“那天你喝多了，钱包里的大票都被偷走了，只剩下一百八十日元，坐东西线到中野站要花二百日元，中央线要花二百二十日元，想回事务所钱根本不够。但如果东西线停运的话情况就不同了，最便宜可以买一百四十日元的换乘车票，可以坐中央线去中野。”

有里子犹豫着要不要帮助她，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就回到了吧台。她觉得要是再工作自己就不行了，此时的自己不是护士。

严格意义上来说，换乘车票只能在乘车区间内使用，如果被车站工作人员抓住了就麻烦了。

有里子有点担心她就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女子低着头晃着肩膀，说话含糊不清还在干呕。她身上散发出的茉莉花味香水混合着酒精和汗水的味道，令人不快。她的脖子火红，可能是急性酒精中毒。

古城喝多被偷那天，遇上了总武线车辆故障，就是那时候他知道了换乘车票的事情吧。

“您没事吧？”

古城背过脸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有里子把衣服存在了存衣处的柜子里，坐在了吧台边。她发现在舞台右手边通往二楼贵宾包间的楼梯上坐着一名女子，短鬈发红色围巾打扮的她把头埋在膝盖处，一动不动。

“你当了我的随从，脑子也开始好使了。”

打开夜店的门，左手边是厕所和存衣处，直走就是卡座区，最里边是舞台，右手边是吧台，右手后方是音乐设备放置的地方，存衣处前面以及舞台右手边各有一段楼梯通往二楼的贵宾包间。夜店里的DJ打扮得像篮球运动员一样，穿着无袖背心打碟，五彩的灯柱在夜店里游走。店里的客人大约有八十个人，男女人数六四开。

柴郡和古城做的事情十分相像，二人都是为了成功犯罪而犯下了另一宗罪。仅仅为了二十日元就威胁铁路公司，原田觉得古城的性质更为恶劣。

<ol><li id="note_10" value="10">注10：日本没有统一的居民身份证，一般出示驾照证明身份。</li></ol>

双脚踏入夜店，平日里套在身上的枷锁就被解下来了，感觉内心变得自由起来。就像爱丽丝来到了奇妙王国，那里的一切规则都与别处不同。

“你到底发送了什么样的邮件呢？”原田面对古城的后背问道。

有里子走进入口，在交费窗口交了钱，工作人员让她出示驾照来看她的年龄<a href="#note_10" id="noteref_10"></a>。未满二十岁不能进夜店，所以年轻客人都要接受检查以判断他们是否成年。有里子拿过门票，推开了厚重的门，一瞬间，电子舞曲低沉的声音让整个人都开始摇晃起来。夜店里香水味、香烟味、酒味乃至尿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味道。

“就是农药可乐案。”

沿着道玄坂向上走五分钟左右，左转后再走三十秒就到了涩谷蜥蜴大楼。这栋八层建筑每层都是夜店，可谓聚会一族的专属大楼。有里子要去的“D-MOUSE”位于这栋大楼的一层和二层。

“什么？”

道玄坂这边都是些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年轻人，乍一看他们各有特点，但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风格其实就那么几种。最近，梳短鬈发戴红色围巾的女孩比较显眼，这是因为受到了去年九月上映的电影《爱丽丝》的影响。在这部电影中，日本犯罪史上那些著名的杀人鬼化身美少女闹出大乱，十分无稽荒唐。日本女演员宿刈横惠出演了这部电影，她扮演绰号为“TOKIO”的向井鸨雄风格媚俗又时尚，一时间成为话题。在去年万圣节的涩谷，短鬈发红色围巾打扮的人随处可见。

“就是在邮件中写了：‘我放了一杯掺有农药的可乐，你们小心点。’”

在街道嘈杂的声音和脚步声中传来了救护车的警笛声。救护车被困在了十字路口前没能前进半步。行人即使听到了警笛声也没有停下脚步，这是这条街上经常能够见到的景象，有里子跟随人群走过了人行道。

原田呆住了，无言以对。

深夜零点，涩谷车站十字路口，有人着急坐上末班电车，也有人想接着玩。饭馆和卡拉OK的霓虹招牌让街道灯火通明。有里子觉得自己工作的医院竟然也在这条街上，真是讽刺。

“你这牛吹得可真大。”

有里子回到家，因为一路匆忙把这一天的汗都流光了，匆匆地吹了吹头发化好妆，加重了眼线和口红，针织毛衣外套配长风衣，一身春天的打扮离开了家。

“吹牛？什么意思？”古城摇头晃脑。

真是受够了，自己以护理学第一名成绩毕业，为什么要被这种脑子不如猫狗的男人骂？有里子越想越气，她冒出奇怪的想法，觉得自己必须大喝一场，还好明天不当班，但是都这个点了，没人会陪她一起去喝酒，只能去夜店玩了，有里子打算喝个痛快、跳个通宵。这么一想，她的心情畅快了不少，上学时她总去夜店跳舞，但最近一年她都没有去过了。

原田突然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

有里子在和值夜班的同事交接完工作离开医院时已经十一点多了。

在“坎贝尔饭田桥”的停车场等国中笃志的时候，古城无所事事地看着家居城的园艺柜台，那个时候古城如果偷偷地拿出一瓶农药的话……

傍晚的时候主治医生同意他出院，但当他看见住院治疗费用明细后又开始抱怨起来：“就是说我当时不住院也行吧？”“这算医疗过失吧？”“这是谁的责任？”“要是在美国，我能把你们医院告上法庭！”总之就是不想支付住院费用。因为解决不了他拒绝付款的问题，有里子还去找护士长了，但是护士长也只是对她说：“要体谅患者的立场，把事情说明白。”没办法，她只能向赤木道歉说是主治医生判断有误。

再或者是那之后，成功取得国中父子的帮助后前往东西线饭田桥站的月台，他伸手去翻垃圾箱捡塑料瓶，那个时候古城如果找到了喝了一半的可乐的话……

住院的第三天，检查结果出来了，是阴性，听到结果的赤木马上就恢复了精神。那天下午大肠内视镜检查也没有发现问题，医生诊断出现便血是因为痔疮。

“古城先生，你不会真的放了一瓶农药可乐吧，要是有人喝了怎么办？”

但是赤木第二天的情况比意识障碍、尿毒症更棘手——他竟然退烧了。因为在医院，照顾小孩子和大叔最费事了，而且赤木还属于最棘手的那一类大叔。他似乎把医院当成酒店了，有事没事就按铃叫护士，像猪一样用鼻子哼哼着“我热！”“我头晕！”“有味道！”，过了熄灯时间还用手机打电话大声说：“我得了痢疾，那是痢疾啊，真够呛吧，呵呵呵。”当有里子用哄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提醒他，他看了看有里子的姓名牌说“有里子你可别怪我呀！”等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所以我在邮件里告诉他们了啊。”

一月二十日晚，赤木住进湘南大学附属东京医院传染病内科，他说自己三十九度高烧并有腹痛症状，被急救车拉到了医院。因为他还有便血的症状，而且一月十九日前一直在柬埔寨出差，值班医生认为他很有可能患上了细菌性痢疾，立马安排他住院。

原田张大了嘴却无言以对。

这个长得像疣猪的男子名叫赤木隆太，三十二岁，在商社工作，血型AB型，BMI指数二十五点五，没有病史，肝功能和血糖值有问题，痔疮。有里子之所以对这个男人的情况这么了解，是因为她是负责赤木的护士。

“你别瞎想啊。”

一个长得像疣猪的男子追问不停，眼球震颤，泡沫从他的嘴边爆裂飞出，加上有里子心情糟糕透了。

古城突然声音变得僵硬，好像能够读懂原田的心思一样。

“咦？你是有里子？”

“我胁迫铁路公司不是为了钱。你不是说只要不去神奇之国就给我预支花销吗？你这是在说傻话，我当时真的被爱丽丝迷住了，不可能遵守这样的约定，所以想给你看看我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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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眯起了眼睛，盯着风中飞舞的落叶说道：“今天晚上我还是去一趟神奇之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