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好……?”
这种混乱的绝望状态没有持续太久,熟悉而又响亮的女声把战士拉回了现实。
“乌鸦……你,你在哪?”战士无厘头的一句话吓了乌鸦一跳——她是战士来到东部商业城之后唯一的朋友,也是初来乍到时候最热情带着他熟悉整个城市的人,他们之间亲密的男女关系没少被人揶揄,可是稍显沉默寡言的他们只能惊慌失措地受着闷气,“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可以过来扶我一下吗?”
“没,没问题。今天您怎么了?”
战士不习惯别人对自己说敬语,然而再怎么说乌鸦都会忘得一干二净,随着两人互动逐渐增多,他居然有些习惯女孩儿稍显仰望的那种感觉。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这座城市是不是一点点地改变自己,让内心那种追求维护和平的正义感被其他寻常的欲望给赶上,逐渐习惯别人的奉承和崇拜,一旦失去这两样东西就会开始泄气,开始怀疑自己的每一个行为。
某种程度上,战士故意惹人嫌恶,严格要求同事手下们也是为了拉开一部分距离,这些举措也起到了一些效果。
可唯独乌鸦没有被成功赶走。
帝国的普遍认知里面,男性的身体素质通常都比女性素质要好上许多,即使在魔法这一要素的加持下,这一性别的门槛都很难迈过去:这一点对于战士来说同样如此,所以当他完成那近乎刁难似的跑圈时候,身后缓缓跟上且只有乌鸦一人和自己完成既定目标之后,不由得对这个小小的女孩子刮目相看。
乌鸦在帝国里面也是不详的代名词,但是这位小小的女孩儿却完全要把倒霉给驱散开似的,小巧好动的身躯支撑着给她特地订造的女性裙甲,永远有一顶掀起面罩的钢制头盔挂在脑袋上,裸露的身体肌肤被那黑丝所覆盖包裹着,轻盈的动作搭配爱笑的性格,堪称战士身边的小精灵。
再加上她这个努力家属性,很快就让战士对其报以信任,强大的他决心要将其培养成关门弟子——很奇怪,他明明在追求和平,这份过诉诸武力的行为应该断绝在自己的手上,现在却希望让她帮自己延续下去?
“如果你不想让我学会您的作战技巧的话……那您觉得,我能学会什么呢?”
偶尔战士会卸下心防,给乌鸦抱怨这一矛盾心理的时候,对方就会害羞地接上话茬:那颤动的声线,逐渐升温的气氛,加上俩人对话恰到好处的停滞,都会把彼此的情绪推向一个高潮,进而插入本该默契的彼此之间,将其隔离开,又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他会下意识瞥到那翻飞的裙甲,对掠过身边的甜美香气而想入翩翩,偶尔露出的部分肌肤更是让大脑停不下对其剩余部分的补充。
会被爱西路这样的敌人趁虚而入,并不是因为战士什么都不懂,从而导致好奇和冲动的本能将其毁灭。
“学会……我吧?”
而是因为战士已经在懵懂中开花,他需要有一个人去采摘。
第一次尝试告白的他尽可能地想表达完整,尽管这种蹩脚的谜语要理解起来很费劲,然而气氛到了之后乌鸦很容易就听出了话外之音,也不敢茫然去回应,两个身着盔甲的人这个时候都寄望于躲藏在金属的面罩之下,又总是憋得慌,在心跳和热浪中被逼着透透气,待察觉到对方同样的冲动时,就会觉得这皮囊都要快烧死自己了。
最终在那尴尬的沉默中草草结束了两人第一次的坦诚相见,并不理解成功与失败的战士就是在那一夜,莫名其妙地带回了爱西路,让那不成熟的感情被另外一个成熟的对手给带走。
第二天他那急匆匆的紧张模样让不敢靠近的乌鸦大为慌张,可经历了如此突然的告白她也心里没底,这种焦躁的情绪折磨着她,丝毫没有想到战士那边其实在享用着自己的战利品。
“来这儿……敌人打进来了呢。”乌鸦用尽全身的力气搬运着扶靠自己的战士,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安全的民房,居住在里面的人在这场战斗开始之前就接到警告疏散了,内部的结构和装饰相对完整,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一对新婚夫妇在庆功宴喝醉了,“这样就安全了,我的……师傅。”
乌鸦将战士慢慢放在沙发上,怯生生地说着话,不敢切换平日的称谓,生怕那脆弱的稳定和平衡毁于一旦。
在这房间以外的地方,魔法和炮弹的声音响彻天空,那种相互碰撞所带来的震动感撼动地面,这小小的民房自然不能抵御太多的影响,跟随着这种冲击晃悠了一下,饭桌上的碗具轻轻地碰撞在一起,沉默的氛围被这种无序悦耳的声音搅和了。
“外面在战斗吧……?我要去。”
“你不能!”
阻止战士去战斗,听起来这是一个非常荒唐滑稽的举动。
普通人要是敢这么做,轻则挨上几下拳头,重则就要和这位杀人机器进行决斗,只有乌鸦会让他稍微冷静一点,甚至产生一种想笑的冲动。
但是战士的使命不就是为了战斗吗?
乌鸦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任何艰难的战斗,哪怕再不安再危险,她也放任战士去释放自己的战意,只不过她表达但新的手段有一些特殊——总是会和师傅出生入死,就算作为伤自尊拖后腿的负担也在所不惜。
从没被她阻止过的男孩有些讶异地看着她,不解和疑惑让他产生了强大的威慑力,然而很快这份气场就消失了。
乌鸦不知道什么时候拆解开自己的头盔,原本以短发示人的女孩现在却散落着披肩的黑色长直发,坚定且悲伤地看过来的她瘫坐在自己面前,本就娇小的身躯现在显得更加脆弱可怜,战士只要轻轻推动她就能挣脱眼前的桎梏。
遮掩在盔甲之下稚嫩的五官,在诱人的发丝覆盖下镀上了成熟的韵味,刘海让可视范围更为有限,战士来回打量着那闪烁的泪花、挺拔帅气的鼻尖、因为情绪而开始飘起红晕的双颊以及随着下巴抖动而打颤的饱满红唇,品味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乌鸦,放任意识的远去,只留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在对方的眼中不知不觉地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身上的盔甲有一些煞风景,但是身上的盔甲能让她还能被认得出乌鸦。
“战斗已经结束了……你不能去!”什么时候乌鸦抛掉了敬语,将战士放在一个和自己平等地位上与之对话的呢?
恐怕连她都没发现情绪正在主导着她的行动,“精灵盟军已经开进城里了,请安心下来……不要再去做无谓的牺牲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多魔族的人!”
想说些什么让人安心的话,但是失败了。
平时习惯了被别人哄的乌鸦,在尝试安抚战士的时候很快就泄气了,也许她已经做好觉悟要从大家宠溺的好妹妹的身份中毕业,但是很明显自己没有做好准备,温柔的表情被恐惧撕烂了伪装,双瞳无法托住溢出来的泪水,打颤的唇瓣一下一下地闭合着,导致话都说得不利索。
戴着头盔时候的乌鸦,在不擅长的事情上吃瘪的时候总是会哭哭啼啼的,利用自己在队伍里吉祥物的身份摆脱麻烦的事情;和自己独处学习的乌鸦,是一个遇到困难的时候也要咬紧牙关,忍受着辛苦的坚强女孩,总是躲开和战士的对视,生怕暴露出委屈害怕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