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前浮现出挂在檐角的红色灯笼,廊柱之上嵌着的月白色明珠,那一扇扇金错银的门扉,和院落里姹紫嫣红的簇簇花束。
他闭目又睁开。
那一切的景象随着颜色一起褪去,回忆的场景变得模糊,那些过往明艳的色彩被现在夜晚的漆黑吞没。
这里只有一座百仙盟的宅院。
这里没有了他和云霜月的痕迹。
晚上的风和云苏的说法一样,有点冷了,从他的衣袖中穿过。明明他的衣物层层叠叠一点也不空荡,为何会对这刺骨的凉风避无可避?
这两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又是谁,他无端升起一股恼火。
特别是面前这个笑起来丑的要死的男的,皮肤和烧菜糊了的锅底一样黑,两根眉毛两个眼睛一个嘴巴都不在应该呆的位置上,比起他简直差远了。是不是因为智商太低听不懂人话才笑得这么开心,云霜月是因为不忍心这种东西流浪在外面会死才让他进房间的吧?
这种垃圾。
趁他不在云霜月身边几天就嗅到味道凑上来的蝇虫。
陆行则想到这突然顿了一下。
云霜月回复他的时候是不是被这个贱人吸引了注意力?
呵呵。
长得这么土,倒是有个好手段。
“陆公子,请回吧。”云苏没有管这个在冷风中神游的少年:“小姐不曾允许你进去过,既然您和小姐没什么关系,在这个时间就不便打扰了。”
他刚刚的那些怒火突然被凉风吹灭,余烬铺在了云苏说出的那些话上,使它们在陆行则的脑内十分清晰而瞩目。
不曾允许过他进去?
可前世云霜月的那座院落只有他踏足的次数最多,宅院的每个角落都有他陆行则的痕迹,那些回忆明明白白地镌刻在他的记忆之中。
可回忆不是留影,前世不是今生。他想张口给这些蠢人辩证他和云霜月的曾经,动了动口却又觉得没意思。他们没有见过,没有经历过,那一切话语都是苍白,和眼前黑夜中的宅院一样,浸透着沉默。
没什么关系?
他其实有很多证据,可一开口忽然发现那牵引前世的他来到老宅办过的婚礼不再作数,薄薄的婚书如今仅剩小小的一角。
没有,没有。
怎么突然都没有了?
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过几天没有见面就成了和云霜月没有关系的人。明明一开始说重新开始的人,为什么又一下子突然不见了。
“……”
他脸上早就没有表情了,此时就这么看着二人,手慢慢扶上了剑柄。
“?大哥,额……有话好好说啊,突然这样干嘛呢。”白野泽看着陆行则的动作,忽然有些头皮发麻。
上界的人是不是都不正常。
传言中陆行则不是这样的啊,不是说他人好脾气好广结好友吗,虽然白野泽看到他的时候就感觉他有点装了,但也没想到私底下会这样。
这么记仇吗,早知道躲着他点骂了。
想是这么想的,但他现在只能连摆着两只手当和事佬。
结果陆行则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嗤笑一声,在空荡荡的冷风中极为明显。随后上下扫了他两眼,把扶在剑上的手又放下了。
“是我冒昧了,今日夜色已浓,多有叨扰,告退。”他恢复了一开始笑眯眯的样子,嗓音也变得清越,好像刚刚对着白野泽轻蔑的表情是他们的错觉一样。
他就这么看着二人,身形隐没进黑夜之中。
“吓我一跳这哥们。”白野泽拍了拍胸脯。
云苏在一旁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被人瞧不起了啊。”
“啊?什么时候。”白野泽大惊。
——
淡淡的月光从开着的窗户透入云霜月的房内,与它一起进入的还有夜晚的寒风,让床上的女人的蹙着细细的眉毛,似乎有些难受。
下一秒这个扰人的窗户就被一双手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