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炙烤下,漫天的黄沙都像是被化得熔融。风裹着沙砾砸在脸上,像是细针在扎。
军队在茫茫大漠中行进,不知去路,找不到归途。
韩培看着忍不住看向身侧的年轻人。
连吃了这么多日沙子,任谁都要灰头土脸。旁边人亦是满身狼狈,早就看不初来之时,京中少年的骄矜气。可是他的眼神一如往昔般锋锐,让人无端端的相信,只要跟着他,必定能找到出路。
可是再怎么相信,在日渐糟糕的事实面前也无法坚持下去。
看了眼身后的士卒,韩培咬了咬牙,驱马往前走了几步,和谢定并行,低声,“将军——”
还未及说话,就见身侧人比了个“停”的手势,反过来问:“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声音有点滞涩,带着久未饮水的嘶哑。
连日缺水少粮,身体机能自我保护般地降到了最低,不只是嗓音,连五感都钝了许多。
被谢定这么一提醒,韩培才吸着鼻子去嗅闻,好半天才模模糊糊地嗅到点混杂着腥气的皮革味儿。
但不等他回答,谢定已经翻身下马,在附近巡视了一圈,选定了一个方向蹲下。
轻轻拂开表面那层浮沙,看见下面的马蹄印。
跟着下来的韩培惊愕,“这是?!”
谢定笑:“粮草这不就有了?”
韩培磕巴了一下:“你、你知道啊?”
谢定轻嗤。
一军主将,连手底下有多少粮都不知道,他带着人在这里面等死吗?
干裂的唇因为刚才说话撕裂出血来,谢定压着伤口吮了两下,咸涩的气味压下点喉中的干涩,他也懒得浪费口水回答韩培这废话,转头对着旁边的斥候低声吩咐了几句,顷刻间就敲定了接下来的作战方案。
正如他说的,他可不是带这群人等死的。
他要胜。
而且是绝无仅有的大胜!
*
徐夫人确实信守承诺,将岑篱的请托转达了正崇帝。
正崇帝想不到苏之仪有那么大的胆子,只当是岑篱的破局之法。便是如此,他还是露出意外之色:“阳嘉这么说?”
徐夫人:“那孩子总是顾全大局。”
正崇帝却是嗤声,“半点都不像楚元,反而学了姓岑的那些弯弯绕。”
“楚元公主被陛下和先后捧在手心,行事自然肆意些。但阳嘉这孩子幼失怙恃,虽长在宫中,到底身份尴尬,闲言碎语听多了,难免心思敏。感。”
“那些个嚼舌根的,就该早早清干净。”想到旧事,正崇帝脸色也冷下来,只是阴沉了片刻,到底摆了摆手,“行了,这事也不必提了。你告诉她,朕还用不着拿她婚事做什么文章。谢家那小子是不成了,其余人尽由着她挑,看中了哪个,同朕说就是了。”
徐夫人心底不由一松。
她压下面上的表情,低声应了句“唯”。
……
岑篱还不知道宫中的这一番交谈,淋了这么一场雨,她回府就发起了高热。
侍婢急着要入宫请医,岑篱撑着仅存的一点神智,拉住了拾春的手,厉声,“别去宫中!”
朝会上一遭,她在殿外跪求又第二遭。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正崇帝再觉得自己“受胁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