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展开圣旨,尖亮的嗓音拖着特有的腔调,在庭院中朗朗回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御史大夫秦良之女秦朝朝,大婚前夜殒命,案情存疑,恐有隐情。
特命瑞亲王萧云湛为主办,大理寺少卿裴凛协助查案,凡大理寺、京兆尹所属衙署,皆需配合,不得推诿。钦此。”
“臣,裴凛,”
“民女,裴知微,”
“妾身,燕惊鸿,”
三人依礼叩首,齐声应道:“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知微起身时眼风悄悄一扫,恰捕捉到父亲垂首瞬间,唇角那一丝几不可察、倏忽即逝的松快。
内侍合拢圣旨,面上堆起圆熟的笑意,朝裴凛略一欠身。
“裴大人,陛下另有口谕,说您甫返京师便遇上这等棘手案子,着实辛劳。
若查案时需增添人手,但凭大人开口。”
言罢,目光似不经意般掠过一旁的裴知微。
添了一句,“陛下还特意吩咐了,裴娘子蕙质兰心,若能从旁协助殿下与大人厘清案情,亦是功劳一件。”
裴凛当即躬身谢恩,言辞恳切,旋即示意管家奉上早已备好的谢仪,亲自将内侍一行送至仪门。
待那抹刺目的绛紫色彻底消失之后,燕惊鸿一直紧绷的肩线倏然松懈,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就说你怎么能憋得住的!
早上在早食摊就听说瑞王殿下找知微,你愣是憋到醉仙楼才发作,还故意说些‘名声的话,不光想让知微知道你的顾虑。
更是为了催瑞王殿下赶紧请旨,方便你接着查案吧。”
裴凛老脸一红,没反驳,只是瞪了她一眼:“妇道人家,懂什么。”
但语气里并没有真的责怪之意。
裴知微看着父亲窘迫的样子,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她这才明白父亲今日在醉仙楼那番话,不仅是出于对她的爱护,更是老练的官场算计。
既保全了她的名声,又促成了正式查案的机会。
待燕惊鸿去吩咐下人准备晚膳,裴知微跟着父亲回了书房,把今日的发现一一告知。
她取出手帕包裹的那一小块布料,还有临摹的鞋印图样,铺在父亲案前,指着图样上的细节。
“张砚之遇袭的巷子里,那枚云纹鞋印是伪造的,鞋码比刺客的真实脚码大了半寸。
刺客轻功粗陋,在槐树上留下了深痕和衣服碎片,跟秦府墙头踏瓦无痕的黑影不是一伙人。”
“还有谢世子说的,京里近月有至少三起女子高嫁但拒婚自缢事件,但都被家人用疾病或意外遮掩。
我怀疑秦朝朝的案子,可能是连环案,凶手专门针对这类不愿嫁高门的女子。”
裴凛听得仔细,指尖在案上轻轻点着。
他取出京城舆图铺开,在上面标记出几处事发地点。
“这些案子看似分散,实则都在城西一带。”他沉吟道,“若是连环案,凶手的活动范围应该就在这附近。”
正在此时管家又进来禀报:“老爷,瑞王殿下贴身护卫来了,说有要事传话给您。”
裴凛让护卫进来,那护卫抱拳躬身。
“裴大人,我家殿下让属下传话,他已派人暗中去查王玉兰相好的那位穷书生,还有吏部侍郎二小姐的表哥,明日应该就能有消息。
但此事牵扯内宅之事,目前尚没有确凿证据。
所以若是确认二人的身份、下落,明日正午,想请您和裴娘子一起去醉仙楼雅间,看看能不能问出些关联。”
裴凛看了女儿一眼,对侍从道:“回去告诉你们殿下,明日正午,我父女二人准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