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地落下,萧澈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知道自己这是已经从谢宴秋的身体里被分离出来了。
但他的脑海依旧一片空白,良久,眼前才慢慢浮现出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面,萧澈指尖颤抖,一颗心仿佛被人碾碎了,捣烂了,怎么都拼凑不好。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谢宴秋当初是那个状态了。
一无所有,万念俱灰。
萧澈也终于明白起初谢宴秋身上那股让他感到熟悉又陌生的气质是什么了。
那是一个人濒死前在拼尽全力地让自己活下来的不甘与反抗,他的灵魂和□□在撕扯,执念从仇恨的烈火中被锤炼出,又好似只是自欺欺人,实际是下一秒就要消散的水蒸气。
萧澈杀过很多人,他看到过无数死前的愤恨与不甘,谢宴秋身上有这一点,却又截然不同。
谢宴秋不是他杀,也不是在慢性自杀,他更像是在想尽办法拯救自己,只是收效甚微。
萧澈又想起谢宴秋某日对他露出的那个决绝的眼神。
又是什么让那人放弃了自我拯救呢?
是萧澈。
恨叫人不甘死去,爱却让谢宴秋松开了一直绷紧在颈边的细弦,叫他能够心甘情愿地放过自己。
如果当初白渠星没有出现,如果当初天昭没有被萧澈喊去看着人,谢宴秋估计是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和所有在乎的人道了别,选择就那么自刎在众人眼前。
可命运终究是想让他继续苟延残喘这,所以派来了母亲的友人,派来了师姐,还派来了寻他百年的萧澈。
世界另一头的挚爱之人似乎并不想这么早与他相遇。
萧澈记忆里的某道防线终于被破除,他想起了当初被他遗忘的场景。
地下塔百米之深,他看到了无数被人夺了修为和灵根的惨死之状。
数万名修士,就此陨落。
萧澈当初以化神期大圆满修为越级刺杀昶赤时,对方对他说了两句话:
“看到了也没用。”
“萧澈,你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吗?”
此后前尘模糊,白雾迷障在识海中根深蒂固经年之久,只有一场大火和一双妖气横生的眼眸重新占据了他的记忆。
“姐姐。”
一声熟悉的低语唤醒了萧澈的神志。
回忆没有结束,依旧错乱地进行着。
萧澈看到了一个隆起的小土包,土包前立着一个小木牌,旁边还撑着一把青山色的纸伞,似乎想为故去的魂灵遮遮雨。
“家姊小笙之墓”
谢宴秋一袭红衣,跪坐在这个矮小的坟前,雨幕太厚,叫萧澈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白渠星同样跪在他身旁,手上举着一把红伞,他看着几乎是强弩之末的谢宴秋,劝道:
“孩子,我们该走了。”
谢宴秋神色悲伤地扫了他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让萧澈确信眼前的谢宴秋才离开阎罗殿没多久。
没有哪个时期的谢宴秋会比待在萧澈身边时更加像瓷器一般易碎,又如残风一样握不住。
谢宴秋也知道自己的灵根破碎,若是再不医治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他看着被他埋葬的人,头也磕了,坟也挖了,他最后轻声道:
“姐姐,承蒙照顾。”
“愿你和你弟弟下辈子能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