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打了个冷颤,但笑容不改,耐心地等着它。
于是,它有些迟疑地迈了前脚,站到了常喜乐身边。它打定主意,要是这个小家伙不死心地要把它扔进这个大池子,就直接和她说再见——再也不见。
常喜乐把手指搭在它脑袋上,白猫立刻变得警惕。
人类的这双手,很有用。其灵活、有力,远远不是其他动物能比上的。他们可以抓握武器,也可以掐死一只柔弱的生命。
假若这个人的手再往下移、或者多用一分力,它就给她一爪子,然后见机离开。
但这个小姑娘似乎只是为了让她倾斜的身体有一个小小的支点,她也没多使力气,只是大水杯从放好热水的浴缸里舀了一杯水。她先倒了一点水在手背试水温,确认适宜之后,才浇在了白猫的身上。
她浇下的水流小心地避开了它脑袋的位置,细心地替它把打绺的长毛捋开。
常喜乐感觉到,它原本僵硬、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原本它的眼睛时刻不离常喜乐,此时竟然也愿意眯上眼睛。她见过邻家小孩摸“煤球”下巴的场景,小猫眯上眼睛,大概是觉得舒服吧?
等洗完,不管是她拿来一条干燥的大毛巾裹住它,还是打开轰鸣的吹风机给它吹身体,白猫都不做挣扎。
等一切完毕后,常喜乐将它抱到卧室,轻轻放在地毯上。
窗外原本倾盆一般的雨声已经停下,只有屋檐上的水珠一滴一滴敲打在窗台。白猫转头看了一眼窗户的方向,常喜乐顺着它的视线看去,心领神会道:“你要走了吗?”
白猫被卧室的冷空气一晃,原本迷糊的脑袋醒神,又恢复刚才的些许警惕。
人类遇上自己喜欢的东西,总是想要据为己有。为此,他们无所不用其极。有时,假若无法得到想要的东西,他们宁愿使其残缺,也不允许其从手缝间消逝。
一如给鸟类剪羽,替猛兽拔去利齿。
但常喜乐只是站起身走到窗台边,她打开窗户,回头对它说:“雨停啦!”
它怔愣地盯着她,一时没有举动。
等到常喜乐几乎自我怀疑是不是会错意了,它才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几步,一跃跳上桌面。在即将踏出窗台时,它又回头看了眼常喜乐。
她只是有些怅然地对它挥了挥手,说:“很晚啦,快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她就打了个喷嚏。
常喜乐先是被飘雨淋湿头发、又被浴室的水雾打湿衣服,现在窗外骤雨刚过、一打开窗户就是一阵透心凉的夜风吹来。
白猫没有再留恋,它深深地看了常喜乐一眼,消失在了夜色中。
常喜乐关上窗户,揉了揉鼻子。她看着空荡荡黑漆漆的卧室,不情愿地踢踏着拖鞋往浴室走。
她不喜欢一个人待着,尤其是待在浴室。
因为在深夜的卫生间这种地方,最容易见到一些奇怪的东西了。
夜色中有一只白猫迟迟没有走远,它远远又望了一眼那紧闭的窗台,心想:
回家?
它哪有家可回呢。
第二天常喜乐是被冷醒的。彼时天蒙蒙亮,她一睁眼就看见妈妈站在自己床边,忧心忡忡地看着温度计。见常喜乐醒了,唐柿心放柔了声音问:“喜乐醒了呀,你在发低烧噢,妈妈带你去医院吧?”
常喜乐一出声,才发现自己鼻音这么严重、嗓子也哑了,她发着抖说:“我冷。”
她有些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似乎只是被一阵风穿过身体,然后就觉得浑身轻飘飘的。
这一次她病了很久都没有好,一整天里有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偶尔被难受醒。明明发着高热,可是体感却寒冷无比。
在又一次长长的睡眠后,常喜乐睁开眼,注意到从窗缝透进来的一道阳光。
今天是个艳阳天。
她裹着厚毯子坐起身,揉着鼻子往窗边走。常喜乐费力打开了窗户,一刹那让温暖热烈的阳光抱了个满怀。
果然生病还是应该多晒晒太阳嘛。常喜乐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她下意识往窗台看了一眼,没见到那只小猫的身影。
也正常,谁说小猫就喜欢闲溜达呢,说不定它有事儿呢。哪像常喜乐一天天地在家里蹉跎时光,她翻开一本旧书,书页哗啦啦地划过,停在了她的书签页。
她身体无力,就趴着看书。果然看着看着又睡着了,毛毯从她肩头滑落,而太阳也渐渐被厚厚的云层遮蔽。
等常喜乐再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体也不发冷了。她下意识摸摸额头,似乎也不烧了。身上毛毯盖得很严实,她转头看看,不知是不是妈妈回来过一趟,把睡着的她拎到了床上。
但妈妈没见着,倒看见一只眼熟的小猫。
她惊喜地张开嘴,但憋了半天,只憋出一个字:“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