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驸马。”谢蔺在旁边扶着他,眼里尽是担忧。
院中白绸刺目,门外喜轿停靠,轿夫们显然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儿,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地看着杨府内发生的一切。
“文德。”有李家同来迎亲的长辈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劝道:“先将喜轿抬回吧,我们回去准备一下再来吊唁。”
李家虽然谈不上是什么大户人家,但少说也有百年底蕴,虽有没落,但如今李观高中榜眼,又入翰林院,这种事传出来容易惹来流言。
“叔父说的对。”李观起身,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岳父大人,还请您允我迎娘子回府,汝玉虽死,可她是我下过聘换过定的妻子,她是我李家的主母,我要迎她回李家。”
杨伯父愕然地看着他,“你还愿意迎玉儿入府?”
按照规矩,未出阁的女子就算是意外亡故,也不能葬在祖坟,灵魂无处安息,条件好些的人家找个庙宇供奉,差些的就只能找个荒地埋了,甚至有的人家为了女儿能有个安息之地不惜配备冥婚。
如李观这样的,别说迎一个死人入府,就算是亲事定礼也是可以退回的,可李观竟还愿意迎她入李家门。
“文德!”杨家叔父呵斥一声,“今日是大事,你不可胡闹。”
李观面如死灰,如行尸走肉,双目空洞无神,好似一下子所有的精神气儿都被人拔光了,“叔父觉得我在胡闹?我只是想娶她而已,我只想要一个杨汝玉,为什么你们都不肯?”
“母亲嫌她病弱之躯不愿履行婚事,你们嫌她门楣过低不能给我仕途助力,但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要她,我只要杨汝玉。”
“我只要杨汝玉!”
“抬棺!”
随着李观大喝一声,有小厮来为杨汝玉盖上棺盖,跟来的李府中人也只得凑足了人将大堂的那口棺材抬起,所有人跟在李观身后。
“我的儿……”
“你找了个好夫婿啊。”
杨伯父颤颤巍巍地扶着门框抹眼泪,看着漫天的纸钱,眼泪横流。为什么苍天不能允许这两个孩子好好在一起?为什么历经磨难偏还要再横插一刀?
杨府外面的人围堵了里三层外三层,霍衡扛着枪连同李府的人开出一条路来,李观重新翻上高头大马,只是脸上再无喜色。
“今日是我李家迎新妇,继续敲锣、继续打鼓。”
李观高喊一声。
迎亲队伍再次吹吹打打响亮起来,只是原来抬着喜轿的位置换成了一口棺材,那棺材上,红绸白绸交错,醒目非常。
街道上人群拥挤,众人谁也没见过这样的怪异之事。
“这是怎么回事?”
“这新郎官怎么抬了一口棺材?”
“我还是第一次棺材上挂红绸的。”
“唉,这你们就不知道了,今日李家迎新妇,谁料……这新婚当日新妇恶疾突发故去了,新郎官执意要抬棺木回去拜堂。”
“竟还有这样的事,是哪个李家,竟能生得出这样重情重义之子。”
“是南巷铜锣的李家,他太祖曾官至尚书,曾祖又任过一方太守,他就是满贯京华无人可敌的第一才子李文德。”
“为子才名盖世,为夫情深义重,真是生子当如李文德,嫁夫当嫁李文德。”
裴朔这一刻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天命如此,为之奈何]。
他已经做足了准备,甚至还让太医守在杨府以备不时之需,可偏偏杨汝玉还是在新婚之日病故。
为什么会这样呢?
第104章
武兴十五年,十月中。
李观在翰林院得罪了人,被贬至地方小县任县尉。
李观遂携家眷同往。
临行前,裴朔和霍衡去送行,李观整个人再无少年心气,胡子都没刮,发丝凌乱,眼底无光。
“李观,我……”裴朔想说些什么,他最终还是没办法改变李观孤独终老的结局。他不敢面对李观。
李观抱了抱他,扯出一抹笑,“不是你的错,反而多亏有你,我才能和玉儿有过一些短暂的时光,否则将抱憾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