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时腰间的九瓣白莲玉佩和随意插在腰间的折扇碰撞而发出细碎的声响,恰似他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浅笑,清隽中透着贵气,连来传旨的的公公都看得怔了神。
他没见过裴朔状元游街时的风采,但见过他请斩奸相时的坚毅,更见过他在朝堂大谈蝗虫治论的风姿。民间传驸马爷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在这一刻有了真实的体感。
裴朔上前一步,朝谢蔺微微一拜,“多谢文宣王半年照拂,微臣于京中静候殿下。”
他眉眼上挑唇角含笑,谢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谢蔺也上前一步,握住了他作揖的手,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
“尚书大人礼重了。”
“本王期待再与大人相会。”谢蔺又用尾指偷偷勾了一下他的手。
呵,相会。
他说的是幽会吧。
这半年来他静养伤势,不得不和谢蔺分房而睡,两间院子仅一墙之隔,结果第三天谢蔺就开始翻墙爬窗户,当夜就被人当成奸细包围,实在丢脸。
武兴十九年,四月。
裴朔官复原职,任户部尚书,上任第一天砍了两个贪官的脑袋,国库一下子充盈起来。
施粥、赈灾、挖沟、南水北调,以黄河之水润干旱之地,镇压起义军,然而已经晚了,各地义军已成势,没有那么轻易就可以打散。
武兴十九年,十月。
在国师举荐下,武兴帝下旨,拜裴朔为相,年仅27岁的裴朔成为北祈史上最年轻的丞相。
谢蔺于长平收到裴朔寄来的一封信,他正在给裴朔的小桃树浇水,原本种下的桃核已经有三尺之高,他给小桃树绑上木架子,防止它被风吹跑。
他撂下水瓢,接过彩云手里的信,整整十页纸,谢蔺一看瞬间大笑出声,“驸马可真是好样的,他这篇檄文要是叫老皇帝看见了,恐怕要气死过去。”
“既然别人都动了,那我们也不能落后。”
“传檄天下,问罪天子。”
“德不配位,殃及黎民。”
谢蔺命人将裴朔的十页纸誊抄于绢布之上,抄写数百份发往州郡、义军、诸侯手中,每一张绢布中都盖着八个大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其罪一,弑父谋位,其罪二,杀弟谋反,其罪三,害妻无道,其罪四,杀子无情,其罪五……
檄文中列举数百罪状,痛骂武兴帝谋杀先帝、谋害荣王的不忠不孝之举,又骂起杀妻害子的不仁不义之行,将武兴年间的天灾旱情全部归于天子无道,采用不正当手段篡位造成的天罚。
最后又赞贺仓冒死逃出忠勇之举,将传国玉玺和传荣王诏交给文宣王,又言老王妃荀夫人和先帝的荀贵妃乃是嫡亲的姐妹,荣王虽故,子女不在,但文宣王也是荣王子侄,又有传国玉玺和遗诏在手,当继荣王之志。
文宣王忠勇无双,退南梁守长平,重修州郡,仁爱百姓,溢美之词长达数页,谢蔺自己看着都觉得脸红。
裴朔真是妙笔。
檄文一出,瞬间传遍全国,其上盖着的传国玉玺,猩红大印,无可辩驳,武兴帝罪名证实,民间纷纷议论,有起义军主动加入文宣王麾下,共讨天子。
武兴帝岌岌可危。
罢朝三日,朝中一片混乱。
好不容易等到武兴帝上朝,然文武百官支支吾吾没一个有退敌之策。
“陛下,臣有一计,可破流言。”裴朔一身大红官袍位列群臣之首,莲步轻移,腰身稍弯。
武兴帝原本是头疼不已,闻言大喜,“裴相有何良策?”
裴朔说罢,忽然掀袍跪地,“请陛下降罪己诏。”
武兴帝闻言大惊,当即怒道:“你说什么?朕何过之有?刁民闹事,反骑到朕的头上来,杜致,朕要你领兵镇压暴徒。”
杜致单膝跪地,坚声道:“陛下,臣愿领兵。”
“不可!”裴朔厉声阻止。
“陛下明鉴,起义军正是因为地方横征暴敛,才会官逼民反,若是陛下强力镇压,恐会适得其反。”
“微臣之见,陛下当降罪己诏,以省己身,以仁义告知天下百姓,再派人安抚,减免税收,方为上策。”
下罪己诏确实能安抚民心,若是放在一年前还有用,但现在百姓怨念已深、起义军纷起,已经晚了。
崔怀见状也站出来道:“陛下,裴相言之有理,昔日秦穆公、汉武帝都曾降罪己诏,不过是因天灾而给黎民百姓一个交代,更显陛下仁德之心。”
“是啊,陛下,裴相此言有理,还请陛下降罪己诏以慰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