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飞雪如画。
林佩勤政,年底事务都处理完了,眼下的书房很清净。
案几上一方古砚静置,墨香隐隐。几卷书册整齐地摞在一旁,书页微卷。
紫砂壶中茶汤清澈,几片茶叶在水中舒展,仿佛隔绝了天下事,只余安然。
林佩正要请,转头便看到陆洗把茶水倒了。
“公署里的龙井都是陈年旧茶。”陆洗拿出一个罐子,“我给你换点儿上档次的。”
“……”林佩张了张口,又把话咽回去,坐到榻上抱起双膝。
壶中水开始发出细微的响声。
陆洗一把提起,手腕微转。
水流如银丝落入杯中。
茶叶渐渐苏醒。
再次注水,水柱忽高忽低,豆花香渐渐溢出,茶汤清亮如一汪春水。
林佩斜倚扶手,毫不掩饰地盯着人看。
陆洗沏好了茶,问道:“茶罐子你一般存哪儿?”
林佩道:“你身后的柜子,门打开,第二格。”
陆洗转身打开,一时怔住。
但见里面整齐地摆放着龙井、天池、松萝、罗芥、虎丘、武夷等几种雨前名品。
陆洗扬起眉毛:“都有你不早说。”
林佩微笑:“茶叶年年有,但陆大人这凤凰三点头的手上功夫非寻常可见。”
陆洗一声叹息:“有什么好东西我只想着分给你,你就知道戏弄我。”
林佩道:“岂敢,柜子里还放着一件宝贝,劳烦陆大人把它拿出来,在最下面的格子。”
陆洗弯下腰,伸手进去,抓出一个纸鸢。
纸鸢还没有上彩,只用竹条扎出形状再蒙了一层素纸,纸面发黄,像是放过了许多年。
林佩端起茶盏一闻,道是好茶:“这是我刚进中书省时带来的,本想偷闲把它画好,结果一拖再拖直到现在,我也没舍得扔,今日定要把心愿了了。”
陆洗撩开衣摆坐下,眼里几分期许:“等开春我与你一同去放。”
林佩笑了笑,爬起来,坐直身子:“我们谈正事。”
炭火烧得正旺,空气中泛起透明的波纹。
瓷盘之上抹开颜色,藤黄和曙红逐渐融合成橘橙。
林佩接过纸鸢,提笔蘸颜料,心中闪过一念不舍。
他知道陆洗在迁都北伐之事上与自己观点不同,二人求同存异走到这一步属实不易,但为阜国前程,为了给那张染血的状元卷作出回答,在必要的时刻他必须面对矛盾。
陆洗把林佩的那份欲说还休看在眼中。
二人的立场没变,与之前不同的是,因为朝夕相处,一听对方的语气,一看对方的眼神,甚至感受一次对方的呼吸,都能猜到对方外表之下的真实想法。
“你还记得去年我与你说的计划吗?”陆洗先挑明道,“我看过户部的账,五军都督府每年军饷一千八百万两,如果在北三省训练新军、驻军屯田,头几年军饷还会高出八百万两,再加力役,便是近千万两的代价,我一人做不了主,正要与你商量。”
林佩点了点头:“五军之间的关系,即便我不说你也一定会去深挖,所以我现在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你听着。”
毛笔侧锋掠过纸面。
“阜国建国之初,京城设大都督府,先帝将其改为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府,各府领京军二万,掌管全国卫所军籍十余万。遇有战事,如征讨、镇戍、训练,兵部奉旨调军,都督府统军执行。”
中心花瓣有松有紧,错落有致。
“前军都督府辖广南、桂南两处地方都司,都督明轩是曹国公之后,娶韩国公之女,与杜尚书乃是连襟,亲近六部,乃人尽皆知的儒将;”
“左军领湖广、江浙二处都司,都督章慎曾是毓王府参军,右军领雍西、川西两处都司,都督邱祥曾在东宫卫队,二人同年武选,同凭军功晋升,却也同台争斗,一直不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