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仓库进出明细都写在案卷之中。”尧恩如实道,“以河锦仓为例,查出与三福钱庄私下交易十余项,折二十万两银,均为陆相亲笔授意,注——‘不必入户部账’。”
“陛下。”陆洗的声音低沉了一些,再次请罪,“臣愿被削去相位,以谢天下。”
三通鼓响。
蝉鸣聒噪,热气蒸腾。
围观百姓挤在远处围栏外,个个汗流浃背,却仍踮着脚张望。
朱昱修在御座之前徘徊踱步,时不时看底下一眼,直到鼓声停止才站定。
门楼上的旗帜飘起一角。
“既然如此,朕就依你。”朱昱修道,“你谢恩吧。”
陆洗跪地叩首,摘下官帽,轻缓地放在身边。
林佩深吸口气,闭上眼。
朱昱修道:“左相,工部侍郎何春林、户部侍郎陶文治以及平北地方官员该如何处置?”
林佩道:“品降半级,职权不变,三年内若无再犯则恢复原级。”
朱昱修龙袖一挥,准奏。
日晷的针影移向正中刻度。
石盘上的游龙飞凤凝固在时光中。
——“午时到。”
三司会审结束。
午门外,秦壑、曾唯及鞑靼细作被押上断头台。
刀光闪过,人头落地,鲜血染红石板。
第65章圣心
紫禁城,御书房。
西风吹过,窗纸哗哗地响,似大雨欲来。
朱昱修把高檀叫到身边,问宫外之人有什么议论。
“京中皆叹朝廷法度严明,称明君在位,盛世气象更胜从前,只是……”高檀稍作停顿,抬眼看了看皇帝的脸色。
朱昱修道:“只是什么,说。”
高檀见无异常,才继续说道:“只是有些官员私下议论,说陆大人一心为国,若是真的罢了他的相位,来日鞑靼进犯,阜国无人矣。”
“罢不了的。”朱昱修叹口气,架起腿,仰面靠在龙椅上,“只要他手下的人还在,他的相就罢不了。”
火烛忽然被风灭。
宫室的光线暗沉下来。
阮祎忙来关窗。
朱昱修道:“把窗开着,书房太闷,朕想听一听风声。”
阮祎点头,唤人搬来大红酸枝镶花鸟玻璃六角灯罩。
朱昱修道:“宫里有什么议论吗?”
阮祎道:“陛下,奴婢不敢议论前朝,只是此事……是否该请示一下太后的意思。”
朱昱修道:“是与不是,你不都已经和母后通报过了么?”
阮祎低下头,略有些歉疚地笑了笑。
他身形微驼,面庞圆丰红润,眼尾几道皱纹透着历经岁月的从容。
一直以来他替董嫣看着小皇帝,心是纯的,只怕小皇帝闹出出格的事才如此。
“朕能猜到母后的意思,一定是叫朕去见右相。”朱昱修道,“但朕现在不能见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