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儿斜睨着人,抬起尾巴勾住陆洗的手腕。
林佩道:“它好像在替孩子爹向你求情呢。”
陆洗道:“唉。”
“余青,要不算了吧。”林佩帮妞儿一起求情,“多出三小只而已,我们养活得起。”
陆洗叹口气,摸摸妞儿的脑袋以示安抚:“真是辛苦你了。”
澹碧园从此添上了三个新成员。
陆洗不怪林佩没看好妞儿。
在接受了事实之后,陆洗对三只小毛球关爱有加,每天都亲自温一碗羊乳给它们喝。
三小只挤挤挨挨地凑过来,粉舌卷着奶汁,偶尔抬头蹭蹭他的手。
他一动不动地守着,直到小家伙们都餍足地入睡,他再把妞儿抱出来梳毛抚慰,喂以新鲜的鱼肉。
林佩坐在海棠树下看着这一幕幕,心中有种久违的温情。
恍惚之间他意识到这就是和家人在一起的感觉。
在院墙之外他们是肩负重任的辅政大臣,在明枪暗箭间步步为营,有对不完的棋局;而在院墙之内岁月静好,他们对戏弄海棠,笑看春花秋月,一起养着一窝猫。
*
兴和三年,阜国朝廷在北面对鞑靼的战事之上取得了空前的胜利。
林佩渐渐适应北方的生活,对两京一十三省的大小事务恢复往日的掌控。
兴和四年,在推行了一系列促进南北文化融合的举措之后,林佩拿起手中的那杆笔,开始答状元卷中指出的第四大政弊——律法失修。
是日,玉兰轩外的小雪素开了。
林佩站在阶下浇水。
温迎走过来道:“大人,刑部、工部两位尚书和万侍郎到了。”
林佩道:“你先把那两份案卷堂给他们过目,我浇完这几株就过去。”
正厅很安静,除了郎中、舍人传递文书的轻语,就只有纸页缓缓翻动的声音。
董颢手拿一枚玻璃镜片看案卷上的文字,眉头微微蹙起:“尧尚书,你看这两个案子,一个是前年的秦河段稽核所主事收受贿赂一案,一个是去年湖广、河中抢道械斗案,都与漕运有关,难道林相这次找我们是为了整顿漕运?”
“我不知道。”尧恩的坐姿挺拔,耳边有只小飞虫也不抬手驱赶。
温迎笑道:“万侍郎,你也坐,这张椅子是你的。”
“温参议总是让人如沐春风。”万怀扫了一眼场面,摘下耳边的笔杆,大方落座,“好,下官不是贪图安逸,怕挡着这堂口的光。”
不多时,屏风后传来脚步声。
林佩走到紫檀案前坐下。
几个人简答过礼,开始议事。
“今日找各位没有什么急事,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办好了是青史留名,办不好将来遗祸无穷。”林佩道,“冬青,你猜一猜是什么事,我先前与你谈过的。”
尧恩想了想,道:“是不是修订《大阜律》一事?”
林佩笑道:“正是。”
尧恩道:“林相的意思是让下官等从漕运法着手吗?”
林佩道:“修订法条是必然之举,其中漕运法尤为迫切,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一来北方连年用兵,开支极大,二来南人北上也要持续消耗物资,迁都两年,各地人口陡然变化,服役的劳工急剧增加,原来的漕运法已经不足以支撑局面,为了使地方行事有所依照,必须尽快拟定草案。”
案卷摆在几人面前。
卫河稽核所主事收受贿赂一案发生于河中省。
为在短期内提升运力,地方施行“官督商运”的临时办法,某商帮在运粮时故意掺入沙土,再以“河道颠簸,粮袋破损”为由,虚报损耗达三成。稽核所主事接受贿金纵容其蒙混过关,后因运抵京仓的粮食质量低劣而引发彻查。
如果漕运法中有对兑运途中的损耗做明确说明,就不会让该主事觉得有空子可钻,然而事实是律法之中对“兑运”一词的解释都很模糊,商帮行贿事发后仅处罚具体承运之人,而背后勾结的官员常以“失察”轻判,导致此类案件层出不穷。
湖广、江鄱抢道械斗案发生于去年迁都途中。
湖广布政使司为赶漕期运粮,同时江鄱布政使司又正设卡征收过往运送丝绸、茶叶等商船的税费,致使河道堵塞,纠纷不断,多地爆发械斗,影响甚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