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兵的协助之下,村子里的窝棚全部换成了土坯房,檐下挂着风干的羊肉。
老妪听到脚步声,侧过脸探出头。
陆洗敲门:“阿婆,是我。”
老妪手中的水瓢掉在地上,擦了擦手,下跪迎接:“上回愚妇不知是相爷,有失礼数,还望恕罪。”
陆洗立即扶住,没让她的膝盖碰到雪地。
村子里不讲中原那般多的规矩,妇孺老幼都跑出来围观。
陆洗就在门前问道:“阿婆,你说你的一双儿女都被虏去乌兰了,他们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老妪用皲裂的手比划:“闺女叫阿莲,耳后有红痣,小子叫阿真,缺颗门牙……”她忽然停顿,摸了一下耳垂,抬起脸道:“相爷,你们当真要去乌兰?”
陆洗道:“对,我答应过你的事,说到做到。”
话音落下之时,全村百姓齐齐跪地。
一个老汉扯开嗓子喊道:“有相爷在,真乃朔北黎庶之福!”
陆洗记下老妪的描述,谢过百姓,启程北上。
直到大军消失在原野尽头,迤都城郊的土庙仍香火不断。
*
入夏的气候适宜行军,阜国三路大军迅猛推进。
六月初三,平北军破黑水隘,闻远率五万精锐自古北口出塞,首战击溃前哨,寅时发炮,辰时破关,斩首两千级,获战马四百匹。沿途牧民望风归降,献牛羊犒军。
六月中,凉州军克黄沙城。
都司张斌昼夜兼程,三日奔袭六百里。科布多部正值内乱,士兵四散而逃,凉州军一战得粟万石,逼得残敌退守狼山,沿途七部遣使请降,献地图以示归顺。
七月,广宁卫下白草滩。
广宁都司李虢以火器营为先锋,抢占敌寨,次日又逼退阿鲁台带来的三万援军。
八月,三军会猎饮马河,剑锋直指乌兰城。
河流下游,平北军、凉州军和广宁军如铁钳般扎下营寨。
平北军据东岸高地,凉州军扼守西岸桦林,广宁军则卡住河道拐弯处。
三寨烽燧相望,成掎角之势。
河滩上战马嘶鸣,工匠正连夜组装攻城云车,铁锤敲击声此起彼伏。
宋轶带着犒军物资抵达东岸,正值暮鼓敲响。
他先见过陆洗,呈上本季度的盐引和物资采买册,而后便挨营分发酒肉。
“事办的不错,你跟子渊去巡营。”陆洗随手翻了一下,笑着道,“上回出征还闹不愉快,这回得多磨合。”
闻远得令,引宋轶巡营。
宋轶到西岸桦林凉州军营,见到了以治军严苛闻名的张斌。
此人早年是边军夜不收,最厌烦酒酣耳热的场面,麾下部队纪律性极强。
转到广宁军营时,情形又大不相同。
李虢正与亲兵围猎归来,马鞍上挂着黄羊。
宋轶刚宣读犒赏令,忽听一阵豪笑传来:“陆相这是怕我们饿着肚子打仗?”
但见个虬髯大汉阔步而来,甲胄半敞——正是都司李虢。
此人原是朵颜马匪,受招安后屡建奇功,此刻他拍开酒坛泥封,直接对着坛口痛饮。
归途路过凉州卫营地,夜色已深。
守夜的士兵仍精神抖擞,箭楼上的哨兵见宋轶来了,一个接一个朗声报号。
——“宋参议回营。”
宋轶回到平北军大帐,向陆洗禀报一路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