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团拟于本月廿三启程,先行考核州县官政绩,劣者黜退,优者擢用。吏部已备候选官员名录,随行听调。】
【大同、宣府二处田地已勘毕,计得隐田七万四千余亩,俱造册归档。军屯田因卫所推诿,进展稍滞。现责令都指挥使严饬各卫配合,限期两月内厘清。】
【现已裁撤大同、太原等五处卫所兼理民政之权,改设州县文官管辖。军屯田亩、丁口数目俱已核查。官道修缮至偏头关,铜铁矿脉由工部遣匠勘验。惟边地民风彪悍,骤改旧制恐生变故,故请暂留两卫协理过渡。】
林佩给陆洗留足了两个月的时间。
他用这两个月收归朔北地权,裁撤平辽总督府,把戍边军队数量由二十万削减至六万。
二月初,都察院齐沛把各方乱象汇总成一道针对陆洗的弹章递到御前。
后知后觉的人们才明白事情的真相——赵国公的封号只是诱鱼上钩的饵料,待陆洗交出兵权,等待这位功臣的将是一场最终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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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笔朱批落在黄绫上。
风向骤变。
锦衣卫当夜即到陆府拿人。
门吱呀往两边打开。
火光刺破夜色,铁靴踏碎薄霜。
黑影幢幢,刀鞘碰撞声惊起檐上寒鸦。
——“搜!”
甲士踹开厢房,屏风倒地,各色古玩珍宝被搬空。
司礼监的太监展开卷轴,高声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右相陆洗,恃功骄恣,纵属乱法,藐视天威。又涉贪渎,辜恩负国。着即革职拿问,押入诏狱,交三司严勘。钦此。】
火把噼啪爆响,焦油味混着梅枝冷香。
高檀踏入正厅。
但见一人坐在北墙之下,着一袭白衣,怀抱一只三花猫儿。
高檀道:“陆洗,你有话要说吗?”
陆洗抚过妞儿背上的毛发,眼中充满怜爱:“妞儿这几日精神不大好,有我在身边才安宁些,请各位钦使发发善心,让它随我一起去诏狱吧。”
高檀点了点头:“还有吗?”
陆洗抬起头,笑道:“别的就没有了。”
铁镣往手上一铐,赵国公、定北侯、右丞相、平辽总督的名衔统统化为泡影,昔日风光无限的陆洗今朝沦为阶下囚。
囚车里只剩下一个人、一只猫。
倒春寒的日子,锦衣卫抄了陆府。
朱昱修授意中书省拟出敕令。
——免去于染户部尚书职,品降三等,往广南任州副官;免去贺之夏兵部尚书职,允告老还乡;革何春林、陶文治侍郎之职,流辽北边陲之镇;
——升侍郎从简任兵部尚书;升侍郎万怀为户部尚书。
随之而来的是一场波及两京一十三省的针对“陆党”的清洗。
北京城内的盘查由镇府司主责,南京和各省由三司、吏部调拨人手协助清查。
凡是效仿陆洗私发国债的官员一律被严加惩处,凡是以陆洗的名义在地方抵抗新《商律》之流一律下狱审问。
一个月之内,二百余人卷入风暴之中。
飞蓟堂共有五十余家商号被查封,范围遍布大江南北乃至海外。
【永熙二十年三月,湖州知府收飞蓟堂茶商“疏通费”银二万两,记“梅坞雅集”。】
【同年六月,松江府私开航线,抽分市舶司关税银未入国库,计八万七千两。】
【兴和元年至今,九处关市“牵马钱”税银未入国库,计二十万三千两。】
【兴和二年至今:朔北铁行虚报精铁价格,卫所照准,采买以次充好分润九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