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阿柳竟没有挣扎,就这样把脸埋在他手掌里,眼睛映着两汪安静的月光。
江玄肃动作一滞,比起松手,先一步做出反应的是嘴:“你不生我的气了?”
掌心里,两瓣柔软的唇蹭过皮肤,声音被闷着听不清,江玄肃如遭火烧般松了手。
阿柳不管他的反应,径自在山顶巨石的背风处坐下:“没丹田,打不过,生气也没用。”
窝囊的一句话,她却说得坦荡而气势凛然。
还有后半句没讲出口。
狼群生存的关键要义:打不过,还可以跑。
天下这么大,总有容身之处,在烛南宗里做个没有丹田受人欺负的异类,不如去凡界做欺负别人的异类。
她枕着山石,望着夜空,不再对江玄肃多说。
如果要跑,一定是趁他不备偷偷跑,万一被追上,只怕下场会很不好。
“你很聪明,学东西也快,只是起步晚些。不论旁人怎么说,我信你能成大器。”
江玄肃走过去,权衡片刻,不顾满地尘土,竟也在阿柳身侧坐下了。
阿柳问:“大器大器,什么样才算成大器?”
像他那样吗?
走到哪里都有人认出他,出手就能救人,然后再被对方千恩万谢,所有人都觉得他适合司剑的位置,适合做壁画上的人。
她也用彩灯笼试过了,却没觉出乐趣。
江玄肃思忖着总结:“品性优良,实力超群,能护佑一方平安,为众人榜样。”
阿柳如听天书,早知就不问了,嘟囔:“又不能吃,也不好玩。我只想吃饱饭,不挨打,不受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江玄肃总觉得阿柳最后一句在暗讽他,垂下眼睛。
“昨晚的事,你有不对,我亦有错。你要咬我出气么?”
阿柳从鼻子里哼一声,抬手枕在脑后。
“谁知道你会不会又推我,又拿东西把我捆着。”
“……那是因为你先僭越。”
“喜欢你,才舔你,你不领情,所以我不喜欢你了。”
明知阿柳的“喜欢”不是世人眼里的“喜欢”,江玄肃耳根却还是因为她直白的话语染上薄红。
要让他如何回答?说他想让她继续“喜欢”他么?
鼓起勇气侧头看去,阿柳早已不在乎他的反应,自顾自看月亮。
在她面前,他引以为傲的身份地位、天资修为,全都是一场空。
甚至,至今都没听她喊他一声哥哥,所谓血脉相连,只有他一人在意。
……他所吸引她的,好像只剩这具供她嗅闻依偎的身体了。
如果连这样东西,他也不能给她,她是不是永远不会与他重修旧好了?
山风逐渐平息,四下寂静,偶尔响起山林间夜枭的嘀咕声。
阿柳耳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悄悄瞥过去,是江玄肃在解衣领的扣子。
“你说你吃灵玉后,身上会作痛,喝了有灵息的水,也会发烧,证明你的体质对灵息有感应。想要开启你的丹田,也许关窍就在这里。”
江玄肃说得很慢,条理清晰,冠冕堂皇,也不知是想用这话打动阿柳,还是为了说服自己接受即将发生的荒唐事。
“灵玉性烈,不可直接食用,灵息无形,难以控制,除非像之前那样,以水液为载体。”
山顶干燥,没有泉水取用,只有两人坐在一起。
人的身上,能流出的水液一共也只有几种。
眼泪量少难得,吮吸唾液不成体统,还有……更是伤风败俗、荒谬不堪,江玄肃脑海中只一闪念便将它们飞快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