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茁攀着林庭安的手臂,心中慌乱不已。
他比林庭安矮差不多十厘米,站直了能到林庭安的鼻尖,此时却鸵鸟一样缩成一团,发顶只到林庭安的肩。
第一次见林庭安的家人,还是以这样的身份,沈茁紧张得满头是汗。
汗水浸湿的衣料紧贴在后背,走廊空调的冷气吹在身上,后背像涂了清凉油,冷瑟无比。
林庭安跟他父亲长得很像,尤其眉眼处,能有五分相似。
不过父子二人的性格却大相径庭,要说表面上看,两人都是惯喜欢板着脸的人。
但林庭安虽冷着脸,却看得出他的心是热的,而林建群一看便是心硬之人。
沈茁不敢张嘴说话,怕开口会暴露自己的真实性别。
他朝林建群微微点头致意,就算是打招呼了。
意外的,林建群竟也颔首,回了沈茁个礼。
“医生说情况不太好,”林建群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鬓角多出许多白发,嗓音尽显疲态:“你省点心,别刺激你爷爷。”
他这话说得含混,但沈茁二人都听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
无非是怕林庭安带着个“不清不楚”的女人过来,再把林江河气个好歹。
林建群对沈茁怀孕的事毫不知情,会说出这样的话也情有可原,是以两人都没计较这一句暗含警告的言语。
林庭安察觉到沈茁的紧张,又将人向后拉了一下,树一样挡在前面。
“爸,这么多年了,您还当我是长不大的小孩吗?”
说完,林庭安转头看向一旁的主刀医生,问,“我们现在能进去探视吗?”
“当然可以,但是只能探视半个小时,时间长了不利于病人休息。”
ICU的探视时间有严格规定,一般是下午三点到四点。
现在是早上,按理说还不到探视时间,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林氏名声在外,院长来了都要敬林庭安三分,他一个小小的主任医师哪有拒绝的道理。
三分钟后,两人换好了隔离衣。
林庭安扶着沈茁的腰进了重症监护室。
林江河脸色白得像张纸,手腕处的骨头高高突起,轻轻搭在纯白色的被子上。
沈茁见到这个耄耋老人的第一眼,心尖就开始发颤。
林庭安跟这个老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仿佛见到了多年之后,林庭安躺在病床上的场景。
一想到林庭安也会生病,未来的某一天也会躺在病床上,喘息都费力。
沈茁的心就顿顿地疼,眼眶蓦地湿润了。
“怎么了,”林庭安抓住沈茁的肩膀,不轻不重捏了几下,低声安抚:“别怕。”
“你怀着孩子确实不该带你来医院这种阴气重的地方,只这一次,说说话就走。”
“我不怕这个。”沈茁抓着林庭安的手,白嫩的手指扣住他的掌心,压着心里的酸涩,“我也不讲究这个。”
他不好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太矫情了,也不吉利。
两人坐在床边,沈茁看着呼吸罩下的面容,咬住嘴唇说不出话来。
林庭安先开了口,他握住林江河迅速消瘦、布满皱纹的手。
调动情绪让声音听起来尽可能欢快,“爷爷,您不会怪我不常来看你吧。”
“上次给您读的书只读了一半,怪我,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今天来我可不是一个人来的,”林庭安看向沈茁,手掌覆上他搭在膝盖上的手,“这是沈茁,我的……爱人。”
“您不是常说让我赶快成家,哈哈,您肯定不知道我连孩子都有了。”
贴上凸起的小腹,林庭安揽着沈茁的腰强颜欢笑,“虽然情况特殊,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您可得快点睁开眼,不然可见不到重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