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这马车里便自然只寻竹与皇帝二人。
“朕想什么”皇帝顿了顿,在未确认之前,若将那些不实的猜测说出来,或许又要惹她忧心,“想着要不要给你换个封号。”
言至此处,寻竹才恍然:“陛下原来不是说笑么?”
“我这么不得阿竹的信任?”皇帝眼底含笑,语气中略有点委屈:“终究,是朕自作多情了。”
“怎会?”寻竹撑着胳膊坐到皇帝的旁边去,而后抱着他的胳膊笑言:“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这样不会惹来前朝非议吗?”
她蹙眉,看上去有些纠结:“若是许多大臣又不满,递许多折子上来,惹陛下烦心便是我的罪过了。”
这话说的皇帝极为受用,将人抱到腿上来,吻上她的唇角道:“这就是朕要考虑的事情,阿竹只需等着。”
若是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那他这两辈子的皇帝做的过于失败。
“安乐那边实则是证据确凿了的,只等大理寺将罪证整理好。”皇帝沉声道:“倒是没想到,长公主也是得名儒所教,最后溺爱出来这样一个孩子。”
“朕几日前派暗卫去查探过,其后院里头挂满了女子人皮所制扇面”甚至还有未来得及处理的血肉与人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他气得脑门突突直跳。
前世是约莫五年后有一百姓击登闻鼓喊冤,他这才知晓自安乐十多岁起到那时候,手下已经不止百条人命。
皇室子女,恃宠而骄些没什么,可如此草菅人命、将本朝的百姓视如草芥,与多年前南下屠戮中原百姓的蛮夷又有何异?
可令那时皇帝不胜其怒的是,直至大理寺整理出的累累罪证扔掷于其脚跟处、那击登闻鼓之人站在她的面前时,安乐却仍旧一副怙恶不悛的模样。
这已经不是溺不溺爱、求不求原谅的事情了。
“朕怒极之下褫夺其郡主封号,贬为平民身份,下诏狱、问斩。”
皇帝轻飘飘说着,可是寻竹却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沉重,伸手握住他的手想着能替他暖一些:“那如今,陛下要准备怎么办。”
“朕不知自己是不是做错了。”皇帝声音有些恍惚,“是否罚得过重又是否”
皇帝顿时感觉心跳如鼓,像是会有什么令人惧怕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突然,一股气血上涌,他的喉头涌上一阵猩甜,随即嘴角缓缓溢出一丝殷红。
“陛下!”
寻竹匆慌拿帕子去擦拭他的嘴角,尽可能冷静吩咐马车前的禄喜直接进宫去乾清宫。
皇帝只感觉眼前皆天旋地转,可还是听见了她红着眼睛唤他的声音,想要去碰她却发觉使不上什么力气,“阿竹”
寻竹颤颤巍巍地摸上皇帝的脉,她上辈子是学过一些医理的,此刻却也慌了神,不自觉喃喃道:“脉象为何如此紊乱呢”
那毒素分明已经解了,为何还会如此。
心里头仿佛有只手将她的整颗心攥得生疼,刺痛感随即传遍全身。
见秘密被暗六捉来的吴太医把了一会脉后紧锁眉头,寻竹呼吸一滞,喉咙也仿若被什么东西紧紧掐住。
“吴太医”脱口而出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嗓音已经沙哑不堪
,“陛下他,如何了?”
一旁候着的禄喜也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今晨陛下还好好的,怎的刚回来便如此了。他心底不禁阴谋想着,莫不是长公主给陛下下了毒?
早知便不该跟陛下求恩典去看望阿妹的。如今陛下若是出个什么事情,他内疚一辈子不说,或许连半辈子都活不到。
“无事,陛下身子很康健。”吴太医欲言又止道:“只是”
他眉头紧皱,自己学艺不精,若是他那云游四方的“鬼医”师父在此或许才能确定,陛下这究竟是毒素残留的缘故、还是得了离魂之症。
有些玄乎其玄的东西,他以往都是不信的,可当真把着陛下的脉搏之时,却发觉同当年师父他老人家所言的一例离奇症状一般无二
可这话若出,眼前的娘娘同禄喜信不信不好说,若是一个不留神传出去了,起了乱子怎么办?
想到这里,吴太医眉心的褶皱更深了几分,叹气道:“陛下体内有些余毒未清,臣开个方子为陛下煎些药养一养。等陛下醒了,臣再来为陛下把脉。”
“陛下约莫多久能醒?”寻竹没有错过吴太医眼底一闪而过的躲闪与迟疑。
“这个若是运气好,许是今夜里便能醒。”
他也只能开药替陛下温补着身子,至于醒的是哪一个,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吴太医越想越觉得自己前途危险,往往知晓了这等皇家秘辛,离着掉脑袋也不远了,哎
不成,他身侧的手握成拳头,他可不能此刻便丧气。如今趁着陛下还没察觉发落他,他得先写个百八十封信寄给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快活自在的师父,让他赶忙滚回来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