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朔平直
仰卧,淡淡的神情又透着一言难尽。
因为这个梦,他总觉得心底那明明已放平的情绪,再度翻滚纠结,释怀不下。
若没有这场梦,姜姒怎么对他都不重要。
可是有梦中一切都好的鲜明对比,让他始终有种淡淡的不甘心。
他重重闭了闭眼,坐起身来,劝自己不再去想,按照昨日做下的决定,忽略姜姒的存在。
可是谢云朔没有经历过,也不曾想到,人性贪婪,是越得不到什么,越容易耿耿于怀。
有时并非真的惦记,也并非人做了什么样的决定,便能如常而为。
一场梦,不由人心控制,也容易成为人所不能控制的执念。
尤其那些不可言说之事蛰伏在心中,如同一把种子,撒在贫瘠土地中,细细密密,融入土中不见踪影,可是但凡历经一斛清风,几丝春雨,便会迎风起势,胡攀乱长。
次日,需早起。
新婚夫妇二人,为谢将军夫妇问早道别后,谢云朔需陪同姜姒回姜家。
新妇回门,因为两家婚事特殊,愿不愿意去,不由谢云朔的心思。
他不但要去,还要备最厚的礼,亲自打马领路开道,护送姜姒平安归家。
并需要抛头露面,证明给京中存着心思看热闹的人家看,姜姒在谢家备受重视。
要给她尊容,不能传出一丝不好的流言。
不能让人有机可乘,借此指摘谢家。
这些人中,不乏忌惮谢家势大的,外戚、文臣、其余武将。
就等着寻出谢家的错处,在圣上面前搬弄是非,拉他们下马。
谢家满门良将,忠君爱国,不结党营私,不拥兵自重,处处谨慎,却还是落得如今受皇帝忌惮的下场。
不必说得太清楚,谢家从上到下,人人心中明白,暗处有不少眼睛都盯着他们。
如此一来,种种顾忌之下,让姜姒这个长孙媳的身份被赋予了繁多意义。
因为各方制衡,她近乎立于不败之地。
谢家不能怠慢她,谢云朔要做面子情,误打误撞的,她比任何一位高嫁的姑娘都要特殊。
姜姒坐在马车里,谢云朔在外骑马,车内一左一右是她的贴身丫鬟。
不久后便能回家见到家人,姜姒心情明媚。
今日从早晨起来、出门,直到现在,她与谢云朔一句话都不曾说。
两人用早膳,给公婆请早安,同进同出,全靠心领神会。
不过二人双双都一派正常不过的模样,没让人看出不对来。
私底下,两人都像是哑巴似的不能说话。
下人们不敢言语,自然也都当作一派正常。
这期间,因为没有什么对话的需求,冷漠相待其实并不明显,不知情的人看不出他们刻意互不搭理。
待马车回了姜家,停在正门前,游鹿掀开车帘,姜姒矮身走出,迎面便是一只递过来的修长手臂,与向上摊开的手掌。
姜姒余光可以见到姜家所在的巷道,有左邻右舍的下人,还有平民百姓,都在不远处看着。
这状况与独处一条大街的将军府不同,她们先前从将军府离开时,周围除了谢家的府兵、门房之外没有外人,无需做戏。
可是换到这边来,情况大不相同。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盯着,所以谢云朔下了马后,来到马车前,站在小厮摆好的脚凳边,亲自伸手扶姜姒下车。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要演戏,另一个要接戏。
两个谁也不想搭理谁的人,却要在毫无前置准备的情况下演作夫妻情深。
姜姒内心翻江倒海,别扭劲儿都快要让人站不住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