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普曼女士的眼睛里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你想过他如何在你面前赤裸身体吗?”女人头发出了粗野的笑声:“他是个绅士,是的,但你的父亲也曾经是,”她的头发卷起来,缠绕在祭品的脖子上:“还记得我们在庄园,还有在修道院的几次狂欢吗?你看到了你父亲的裸体,你看到他怎样和女人,男人,孩子厮混,他怎么看你?从一个父亲到一个男人?”
“……不!”那不幸的女士坚强地说道。
“你以为你的恋人,你的未婚夫会是个例外吗?”女人头说:“他也不过是个人类。”
“并且被你背叛,就在刚才。”男人头转过来说,他张开嘴,满嘴都是三角形的利齿,看上去就像是一张鲨鱼嘴。“他恨你,恨透了你,他还没死,遭受着痛苦的折磨,他原本前程光明,万事如意,如果他坚持来到这里,希望能够拯救你……”
“不,”查普曼女士说,她已经流不出泪来了,现在从她的眼睛里流出的全都是鲜血,她不明白这个恶魔为什么没有强迫她,但祂的话不但没有动摇她的意志,反而让她坚强起来了:“愿神……怜悯我们,赐……福与我们……”
恶魔的三个头都发出了愤怒的嚎叫声。勒在查普曼女士脖子上的头发瞬间收紧,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在神父们的协助下终于走到了祭坛前的院长神色肃穆,眼中满是对这位女士的赞叹,他念起了主祈祷文,“请……用脸光照我们;好叫世界得知你的道路,万国得知你的救恩。神啊,愿列邦称赞你,愿万民都称赞你。”
他没有举起苦鞭,而是打开那本厚重的罗马礼典,从里面抽出了一柄匕首。
恶魔太贪婪了,如果祂直接杀了或是占有了祭品,那么仪式就算完成,但这样,他降临在人世间的部分就只有很少的一点,这里既然已经被发现,被攻占,那么很有可能,祂待不了多久就会被驱逐回地狱——半恶魔带来的新祭品激发了他的欲望,祂想要将祭品的意志与肉体一同摧毁,这样他能够将更多的部分投掷于此,若是一帆顺遂,祂或许还能找到自己的后裔,长久地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
“因为万有都是本于他,倚靠他,归于他。愿荣耀归给他,直到永远。阿们!”
院长举起匕首,恶魔的三张面孔都露出了疑惑不定的神色:“你要做什么?”
没有回答,院长一手将礼典高高举起,一手画了一个十字,不过不是用手指,而是用那柄精致的小匕首,匕首从额头到胸膛再从左肩划到右肩,最后回到胸椎位置,它是那样锋利,被破开的不但只有衣服,还有掩藏在衣服下的皮肉,他
的白祭披在与半恶魔族争斗的时候就染上了许多血迹,现在更是如同一件赤红色的无袖外疱。
恶魔尖叫着,他将查普曼女士拉向自己,做出最邪恶与恶心的姿态,想要完成仪式,但令人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直躺在祭坛下一动不动的委托人先生突然跳了起来,他一把抓住了查普曼女士,同时从马甲里抽出一柄胡椒盒枪,没有一点犹豫地连续扣下扳机,六发纯正的圣水子弹从枪管里呼啸而出,全都打在了雕像上。
雕像上附着着恶魔的力量,就算你用最锋利的斧头来也未必能够劈开,蒸汽枪的子弹也未必能够伤害其分毫,但圣水正是最适合用来针对恶魔的,雕像被打得木屑纷飞,同时因为子弹的冲击力而向后仰倒——祭坛后面空无一物,它竟然就这么掉了下去——这个场景着实可笑,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笑得出来。
恶魔终于被激怒了,虽然在撒旦的宫廷里,八大侍从只是最低的官员,但祂的力量仍旧是普通恶魔的百倍,千倍或是万倍,伴随着一阵令人作呕的地狱语,一股力量从狭小的管道里迸发出来,小堂里所有的东西,人,都像是被飓风卷了起来那样,被抛向半空,然后被恶狠狠地砸在地上,几个普通的信徒顿时口吐鲜血,神父们也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躯体,也有一两个被砸得头破血流。
就连伪装成被半天使击败的利维也不得不暂时屈服于这个地狱大臣的淫威,好好地享受了一番被肆意抛掷的“乐趣”,就算他是个半恶魔,也免不了浑身骨折,内脏破裂,不过幸运的是,这不过是怒意的余波,人和东西的落点没有任何针对性,他乘机大捞了一把黑弥撒中的各种“物品”,至少那根蜡烛头的损失全找回来了还有补。
唯一一个还能站立着的就是院长,他将手放在委托人与查普曼女士的身上,保证他们不会被恶魔再抓过去,然后在雕像,恶魔的寄宿体爬上祭坛后,看到的就是院长正蘸着自己的鲜血在胸膛上迅速地写上一个圣名。
“圣丁丁!”恶魔诅咒道:“多荣耀啊,那是谁的名字,是给了你圣丁丁的那家伙吗?他干你妈的时候有没有赞美他们的主人?他怎么说的,愿你们那几把玩意,下三滥的荣美,归于我们身上?”祂怪声怪气地唱起故意篡改的赞美诗,“你就是这么被生出来的是吧,你妈妈呢?哦,那死了的可怜女人。我发誓我可没在天堂里看到她,来吧,”祂用那种狂暴而又卑劣的口气说道:“来吧,把我打回地狱,看看,半天使,我会找到你妈妈,我会让整个地狱的恶魔都去和她找找乐子!我会……”
院长抬起了眼睛,那双眼睛证明了他的坚贞没有受到一点影响,恶魔瞪着他,他举起双手,撕开伤口,胸膛上的圣名骤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伴随着一声不甘的,如同滚雷般的长嚎,自从仪式开始就逐步压在人们心头的黑暗层层退去,聚集在那尊残破的雕像上,院长迅速上前,将匕首刺进了那只鹰首,木雕的小头颅翻滚着掉下台阶,女人和男人的头挣扎着要咬他,但这时候其他神父都已经冲了上来,他们用礼典,用苦鞭,用手杖,甚至用圣带来阻扰恶魔的行动,院长紧咬着牙,像钉钉子那样用力凿敲着雕像,终于在两条手臂都鲜血淋漓的时候将剩余的两个脑袋也都凿了下来。
那个女人头正落在利维身边,半恶魔偷偷摸摸地捏着一根新蜡烛,伸出手去……
“这不是你能拿的。”院长疲惫地说,虽然他低着头,视线也不在半恶魔身上,但他就像是在半恶魔的脖颈上装了一只眼睛。
利维咳嗽了一声,他谨慎地继续保持沉默,虽然按照通常的情况来说,这场召唤算是基本失败了,但恶魔的能力千变万化,谁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监视他们的鬼东西?
院长又看向委托人:“大卫。阿斯特先生,”他说:“你吃了什么?”
喝了一杯半恶魔递给他的酒,委托人想,在他们动身前,酒水的味道很奇怪,类似葡萄酒但更像是一种调制酒,被称作苏格兰铁锈钉的酒,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个应当被刺穿的地方早就彻底痊愈了,不留一点痕迹。
第37章余波
委托人的沉默并不出院长的意料之外,他转过头,不再追问,事实上他也能大概猜得出来,不是圣水,也就是半天使或是天使的血肉,就是圣物,不是摆在祭坛上短短几天就拿下来的十字架或是念珠,而是货真价实的圣骸或是圣人遗物,正如利维所说,这种东西并不难得。
利维站起身,在神父们警惕的注视和隐约的包围下,他向委托人伸出手:“那件东西你可以还我了。”
委托人一手挽着昏厥的查普曼女士,一手从马甲里抽出了一件像是许多个带刺铁环缠绕在一起的东西,一个神父马上认了出来并且对半恶魔怒目而视,他伸出手,想要夺过它,却被委托人严厉的注视拒绝了。
“先生!”神父喊道:“这是苦修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