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终究算错一步,他没想到陆桁竟然这么疯,这么果决,又这么不顾一切。
对方不想和他下棋,也不愿探究他话语里隐藏的深层含义,不止掀翻了整张棋盘,还顺手还炸没了棋室。
陆桁从兜里掏出高等公民扫描器,它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晕,象征着拥有者的身份与地位。此刻它被递到官员沾满血的手掌里,照亮了失去光源的阴暗地下室的逼仄角落。
货物交接成功,他的订单完成了。
就在陆桁蹲下来的瞬间,官员用尽最后的力量抓住了他的手腕,瞳孔涣散的双眼里写满了一个为临时政府效力十余年的高级政客的失望与无奈:“我很欣赏你,年轻有为敢做敢干,我唯一后悔的就是第一次见面时没早点对你动手……”
“但是睁开眼看看外面吧,这真的是你想要的世界吗?这里鲜血淋漓哀鸿遍野,你没有解决痛苦,年轻人,你反倒给这个基地带来了新的苦难。”
大量的血液从官员口中溢出,他几乎说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双手却死死地掐住陆桁的手腕:“我留存了文明与科技,维持着一个庞大基地的稳定,我将社会分级划区,让精英享受更好的生活,甚至建立超市、工厂、外区清察队来保障外区那些愚民的生存,在灾难来临时修建地下避难所,庇护了人类东方文明的有生力量。”
官员目眦尽裂,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发出了愤怒的质问:“年轻人,告诉我,你又做了些什么!?”
钢筋柱子支撑不住,从中间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陆桁将官员的手甩开,抬手间,官员的整个身子被看不见的庞大力量压向地面,骨头碎裂的声响甚至盖过了混凝土的断裂声。
“实在抱歉,我做得不多,只是破坏了你的白日梦而已。”陆桁将棠棠重新抱起,居高临下看着他,离开前不忘将官员的眼皮合上。
这些官员暂时的生存建立在无数人尸山累积之上,还妄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延续注定不长久的阶级利益,用满口的仁义道德掩盖苟且偷生的卑劣欲望,甚至还自诩正义。
棠棠气得发抖,胃里再次翻江倒海。
可陆桁能理解这些人——灾难之下,哪怕躲躲藏藏、没有尊严地多活这一秒,亦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重力在他们脚下失控,被迫“坐电梯”的感觉很不好受,他们在一片废墟里原地上升,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头顶不断有楼板碎屑和泥土砸落。棠棠将头埋在陆桁的怀里,等到了门口,才探出头来用异能操纵金属门打开。
就在他们冲出门的一刹那,地下避难所里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避难所陷落了。
大地的嗡鸣以12区为中心,响彻整个九号基地内区。
门口的警卫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时,他们已经被强行用重力按在地面上,看着高大的男人带着小孩骑摩托车扬长而去。
那小孩回过头,对着他们做了个鬼脸。
清晨七点半,天刚蒙蒙亮,不少人只穿着内衣便跑到了大马路上,街头巷尾流传着地震的传闻。一辆黑色的摩托车疾驰而过,在一片慌乱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摩托车停靠在福康小区五号楼下,陆桁轻车熟路地按响门铃。
房间内无人应答,只有长久的沉默。
门铃响了足有半分钟,陆桁察觉不对,对棠棠使了个眼色。棠棠会意地用异能撕裂了金属门。
里面露出一道薄薄的木板内门,他从随身空间中取出铁锹,三两下将木板劈开。
屋内弥漫着厚重的檀香气,白雾缭绕。老人正闭着眼安详地躺在床上,床头柜上留着张纸条,字迹潦草混乱,但能看出书写者已经尽力控制了力道。纸条旁一只安眠药瓶悄然滚落,瓶内已然空了。
字条上只留下寥寥数语——“我愧对基地,愧对家人,请原谅我轻率地以这一代无辜者的生命为人类博取一个不可知的未来。”
老人的眉头舒展,嘴角上扬,仿佛在决定离开前梦到了什么绮丽的梦境。
陆桁没有惊扰老人的梦,附身将纸条拿走,退了两步,轻轻关上了房门。
客厅的矮茶几上,放着一篮香蕉和两个洗干净放好的奶茶杯。四周尽是刺鼻的檀香气,陆桁从兜里抽出两百块钱,让棠棠打车回快递站,到家了给他发个消息。
而他自己,则坐在硬得硌人的老沙发上,点燃一支呛嗓子的劣质香烟。烟味和檀香气交织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厚重味道。
他打开电视,新闻里正报道着九号基地罕见的地震,专家估计震源处至少有四级强度,造成的具体伤亡尚且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