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她那端庄的仪态,宽大的嫁衣也难掩的贵女风范,这才是世家宗妇该有的做派。
罗珣却拦下她,“你手握圣上赐婚圣旨,非寻常平妻,不必向她行礼。”
他看向时乔,“时乔,适可而止。”
时乔的心,在这一刻才算是彻底死了。
她方才,心中尚存有一丝希冀。
或许,他只是顾念旧日情分,只是为救夏如蔷免受株连,不得已而出此下策。
又或许,他有旁的不得已的苦衷。
可他那么重规矩的一个人,众目睽睽之下,却宁肯坏了规矩,也要保住心上人的体面。
真傻啊。
明晃晃的事实就摆在面前,她为何就不愿相信呢?
时乔自嘲一笑:“夫君搬出赐婚圣旨,是不是我若再闹下去,便要给我安一个大不敬之罪了?”
罗珣面色微沉。
成亲三年,时乔一向对他恭顺,但凡他说的话,他要做的事,她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支持。她似乎没有自我,满心满眼都是他,这辈子只为他活。
他没想到,她竟有如此锋利的一面,不依不饶,不计后果。
罗珣低声呵斥:“皇恩又岂是你能妄议的?”
“时氏。”堂上老夫人缓缓开口。
儿子娶寡妇她固然不喜,可时乔以这番落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不依不饶,践踏罗氏颜面,更让她不喜。
罗氏一族沉寂二十余载,如今好容易有了起色,岂能让一个无知妇人给毁了?
恐怕她再不开口,明日就会有御史上折子弹劾罗珣,说他忘恩负义抛弃糟糠妻了。
“你三年无所出,珣儿取平妻有何可指摘的?”她这话是对时乔说的,更是对喜堂内外的宾客说的。
她盯着时乔,目光中隐含警告:“你且退下,你罗氏当家主母的位置,没人抢的走。”
时乔笑笑。
“老夫人既如此说了,我这当家主母,得赏给妹妹份见面礼。”
时乔自袖中拿出婚书,目光扫过罗珣当年亲笔题写的“修齐治平”四字,讥诮一笑,扬手扔进一旁的炭盆。
“那我便祝二位——黄泉共枕,永结同心。”
满堂哗然中,罗珣骤然变了脸色。
火舌舔上墨迹时,他倏地松开手中红绸,本能地向前几步,想去抢救那婚书。
可是迟了,伴着浓郁的墨香,婚书很快在炭盆中化为灰烬。
罗珣怔然望着那抹灰烬,恍然想起三年前,时乔与生父断亲时,便是这般决绝。
他哑声道:“时乔,我没想要与你和离。”
“可是我想。”
时乔靠近罗珣,在他耳边轻声道:“当年你问我为何改变主意,肯嫁你了。”
“是因为你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模样,像极了那个为我燃篝火的人。他曾说,以战戈定国运,以白骨筑长城。”
杀人诛心,谁不会呢?
你有你的心上人,我也可以编一个我的心上人。
罗珣眼眸骤然紧缩,“那人是谁?”
时乔笑而不答,转身走出了喜堂。
漫天风雪中,蓦然撞进一双鹰隼般凶悍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