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没有和云遥去看昙花,但却让云遥陪侍在她的身边,陪她一起静心焚香,慢慢地描摹完了一幅字画,夫人的神情才恢复了平静。
这时,护理人员轻轻地敲了敲门,来提醒夫人进药的时间到了。
夫人扔下了笔,轻叹了声:“这药也没什么进益,倒比时钟都准了。”她吩咐随从将药拿到庭院中,她实在不想在卧室里闻到药味了。
云遥难得看到夫人这有些孩子气的一面,他一面心下惊奇地笑了,一面跟在夫人后面向楼下走去。
此时,窗台已被暮色浸透,夫人正要迈步下楼,脑中却突然一阵激痛,她瞬间头晕目眩,不能视物。更糟的是,夫人脚下一空,要见就要摔下楼梯。
电光火石间,云遥下意识地冲了上去。
“夫人小心!”一声低喊从身后炸开,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嗓音。夫人只感觉一股力量猛地撞向自己的腰侧,不是粗暴的推搡,而是带着巧劲的半搂半拽。她跌进一个带着沉香味道的怀抱里,后背撞上温热的胸膛,耳边是少年急促的呼吸声。
他的左手掌心稳稳托住她的后颈,避免了与台阶的撞击。右手则在她倒地前的一秒撑在台阶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膝盖处擦过地面,发出刺啦一声轻响。
夫人手上散落的玉珠滚到他脚边,被他下意识地用脚尖勾住,才没继续滚落。
此时暮光透过玻璃,在他昳丽的侧脸上投下斑斓的光斑。他睫毛很长,在眼下扫出阴影,瞳孔里专注地倒映着夫人的面孔,少年的眼里只有纯粹的紧张与担心。
两人维持着这样亲密的姿势,在昏暗的楼梯间里静止了几秒,此时这方天地仿佛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夫人抬眼,撞进一双墨玉般的黑瞳里。少年额前的碎发沾着薄汗,灯光透过楼梯窗棂,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半边阴影,侧脸的线条美得像一场梦。他手腕修长精致,却在扶着她的瞬间显得格外可靠。
“夫人,你没事吧?”云遥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带着难掩的担心。
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还靠在他怀里,这时,不远处隐约传来的随从的惊呼声,一群人迅速赶了过来。
在众人的搀扶下,夫人站起了身,却发现云遥撑在台阶上的右手划了道口子,血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滴。
“云儿,你的手……”
云遥却没有特别在意自己的伤,反而满眼担心地问夫人:“我没事,夫人,您刚刚有受伤吗?快让医生给您检查一下吧?”
几名家庭医生已经围了过来,夫人深深地看了眼云遥,她一手托起少年受伤的手,一手温柔地摸了摸少年脸上蹭上的痕迹,她轻声说:“这回多亏你了,云儿。”
她又想起刚刚的惊险一刻,想起那突如其来的病痛折磨,夫人目光沉了沉,她是时候做决定了。
……
夫人随着医生们离开了,她留下了几位医护人员帮云遥检查了伤势并处理了伤口。
而夫人这一去,云遥就好几天没能再见到她。
云遥不能擅自出香樟园,他这几天只好一边养伤一边继续学习护理助理的知识。
偶有闲暇,云遥还会托人找到些名家古典舞的视频资料来观看,私下里他还是放不下他的舞蹈,一有空还会偷偷在房间里练习。
江南多雨,这两天的南杭就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来,空气湿润得仿佛一握就能出水。
这天夜晚,云遥独自坐在雨窗前,他想起来前不久秦娆托程管家传进来的话,父亲的案子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延迟审判了,领导层隐隐还传出了调动的消息……
南杭的漩涡仿若现在他窗外阴沉诡谲的天空。
云遥叹了口气,这样湿漉漉的天气,让他感到浑身疲惫。这天,云遥早早的入睡了。
可没想到,睡到一半,迷迷糊糊间,云遥听到了楼下传来一堆人簇拥着进来的动静。
云遥实在太困了,迷蒙间他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但当动静来到了二楼,程管家带着兴奋的声音将云遥彻底吵醒了。
原来是夫人回来了。
云遥半坐了起来,但还没等他起床,一群人的声音已经渐渐消失了。云遥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再听到什么动静。他猜想,应该是夫人要休息了,大家也都散了,那他也就不去打扰了。
想到明天也许就能看到夫人了,云遥心里竟带上了点期待。他之前还想这香樟园里没人敢和夫人说话夫人会多么寂寞,实际上,他自己在这园中,也是除了夫人就没人再会与他谈天说地,聊解寂寞。
云遥心里笑了笑,又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