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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破冰（第1页）

关系的质变，往往发生在最不经意的平凡时刻，如同冰雪在春日暖阳下悄然消融，无声却势不可挡。

那是一个寻常的冬夜，窗外寒风呼啸，室内却温暖如春。琉璃终于在书房完成了那篇关于美第奇家族艺术赞助的论文最后一个章节的修订。她揉着酸涩发胀的眼睛，脖颈和肩膀因为长时间的伏案而僵硬酸痛。看了眼时间，已近午夜。

她收拾好东西，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卧室区域。走廊里一片寂静，只有脚踩在厚地毯上的微弱声响。经过迹部景吾书房门口时，她发现门缝下依然透出明亮的光线。

他还没睡？琉璃脚步顿了顿。印象中，他今天似乎也有好几个会议和训练，应该也很累了。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抬起手，轻轻叩响了房门。

“进来。”里面传来迹部景吾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比平日低沉沙哑了些。

琉璃推开门。书房里只亮着一盏桌面台灯，光线集中在宽大的书桌区域，将四周衬得更加昏暗。迹部景吾深陷在皮质座椅里，穿着舒适的深灰色家居服，少了平日西装革履的锐利，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但他眉头紧锁，冰蓝色的眼眸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上复杂的曲线图和密密麻麻的数据，手指无意识地、快速地点着桌面，流露出明显的烦躁和压力。桌角堆着好几份摊开的文件，旁边还放着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

“还没休息吗？”琉璃轻声问道，怕打扰他的思路。

迹部景吾闻声抬起头，看到是她，似乎有些意外。他揉了揉紧绷的眉心，眼下的淡淡阴影显示了他的疲惫：“啊，有点事情处理。一个海外的并购案，对方临时变卦，条款变得很棘手。”他难得地解释了一句，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一群不华丽的家伙，妄想坐地起价。”

琉璃安静地听着，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些她看不太懂的金融术语和走势图。她对这些复杂的资本运作并不在行，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高压气场和疲惫感。那是一种属于掌控者的压力，沉重而真实。

她想了想，没有再多问，只是轻声说：“别太晚了，注意身体。”然后便悄悄退出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迹部景吾看着关上的房门，愣了一下，随即又沉浸回令人头疼的工作中，并未多想。

然而，大约十几分钟后，书房门再次被轻轻推开。琉璃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个木质托盘。

迹部景吾从屏幕前抬起头，再次露出诧异的神色。

琉璃走上前，将托盘轻轻放在书桌的空位上。托盘里放着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牛奶，旁边是一小碟精致的手工抹茶曲奇，还有一小碗散发着淡淡清甜香气的冰糖炖雪梨。

“稍微休息一下吧，空腹喝咖啡对胃不好，而且会影响睡眠。”她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柔和，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我帮不上你工作上的忙，只能做点这些。”

迹部景吾彻底愣住了。他看看托盘里那些简单却透着用心的小食，又抬头看看站在灯光晕染处的琉璃。她穿着浅色的羊毛长裙，未施粉黛，脸上带着一丝倦意，眼神却清澈而平静，没有任何讨好或刻意，只是一种纯粹的、自然而然的关怀。

一种非常陌生而又细微的暖流，毫无预兆地涌入他习惯了一切以利益和效率衡量的心田。他习惯了被人仰望、依赖、索取，习惯了用能力和资源去交换一切。却很少，或者说几乎从未，体验过这种不附带任何条件、不追求任何回报的、简单的照顾。这种感觉…很新奇，甚至让他有一瞬间的无措。

他沉默了几秒，在那双平静眼眸的注视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端起了那杯温热的牛奶。瓷杯的温度透过杯壁传来，恰到好处地温暖了他有些冰凉的手指，也似乎驱散了一些周遭冰冷的商业算计带来的寒意。

“啊…谢了。”他低声说了一句，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平和，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僵硬的缓和。他不太习惯说这个词。

琉璃微微笑了笑，笑容很浅，却让人安心：“不客气。那你忙，我不打扰了。”她再次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迹部景吾忽然开口叫住她。

琉璃停下脚步，回头投来询问的目光。

迹部景吾看着她，台灯的光线在他深邃的冰蓝色眼眸中流转，减弱了平日的锐利，显得有些莫测。他似乎一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住她，顿了顿，才找话题般问道：“你的论文…怎么样了？”他竟然会关心这种小事？

琉璃有些意外，但还是回答道：“已经写完了。是关于文艺复兴时期美第奇家族艺术赞助的课题，探讨艺术与资本如何相互成就，挺有趣的。”

“美第奇？”迹部景吾挑了挑眉，似乎被勾起了些许兴趣，“佛罗伦萨的无冕之王？啊嗯，倒是和我们现在做的这些并购案有异曲同工之妙。艺术与资本的结合，自古就是推动时代的手之一，本质从未改变，只是形式愈发复杂华丽而已。”他自然而然地就将她的学术课题与眼前的商业现实联系了起来。

“是啊，”琉璃点点头，顺势倚在门框边，并没有立刻离开，“如何平衡商业利益与文化艺术价值，确实是个永恒的难题。美第奇家族因为热爱而赞助，获得了不朽声名；而今天的资本，往往追求更快速直接的回报。”她想起了之前两人关于茶室项目的争论，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两人就着这个话题，竟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好几分钟。没有身份的隔阂，没有小心翼翼的试探，也没有激烈的争论，就像…寻常朋友或伴侣之间，在夜深人静时的随意交流。迹部景吾甚至放松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手指间无意识地转着一支笔。

虽然只是短暂的几分钟，但书房里的气氛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松弛、融洽和…自然。那层一直横亘在他们之间、由协议、陌生和骄傲构筑的无形坚冰，在这个寒冷的深夜里，因为一杯简单的热牛奶和几句平常的对话，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温暖的空气缓缓流入。

最后，琉璃再次道别，这次迹部景吾没有再阻拦。看着她轻轻关上门，他的目光落回那杯牛奶上，端起来又喝了一口。甜度适中，温度刚好，一股暖意顺着喉咙滑下，仿佛也熨平了心底的一些烦躁。

他重新看向电脑屏幕上那些复杂的数据和条款，忽然觉得，那些难题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焦头烂额了。一种奇异的平静感笼罩了他。

而那杯牛奶的温暖，似乎久久地停留在了他的指尖和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