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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第1页)

船舱内的空气早已被浓重的血腥气彻底填满,那股呛人的铁锈味混杂着苦沉的药味,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死死笼罩在狭小的空间里,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医师额角的汗珠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砸在藏青色的衣襟上,晕开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湿痕,可他连抬手拭汗的功夫都没有——手中的绷带换了一条又一条,雪白的纱布刚层层缠上秦景行的腰腹,不过转瞬的功夫,就被伤口渗出的鲜血彻底染红,红得刺眼,红得绝望。可那狰狞的伤口依旧在汩汩渗血,丝毫没有收敛的迹象,连药箱里最浓稠、最金贵的止血粉,撒上去也像是被汹涌的血水迅速稀释,眨眼间就失去了效用,只在血水中泛开几缕淡淡的白痕。

起初,还只是秦景行因晕船难耐、辗转挣扎时,腹背的伤口才会被挣裂渗血;可到后来,他已虚弱得连眼皮都抬不动半分,那双往日里总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毫无生气地垂着。即便这样静静躺着一动不动,刚换好的洁白纱布也会在片刻间被鲜血彻底浸透,晕开一片刺目的红,顺着腰侧往下淌,在锦被上积成层层叠叠的暗红印记,像一朵朵枯萎的花,触目惊心。偶尔有一阵恶心感涌上喉头,他连撑着起身俯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力地侧躺着,半张着干裂起皮的嘴,任由浑浊的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淌,蜿蜒过下颌,浸湿了颈侧的枕巾,留下一片黏腻的湿痕。

玄黓守在榻边,看着他这副毫无生机的模样,心头像被火烧着般焦灼,她的指尖始终带着小心翼翼的轻柔力道,生怕稍一用力就碰疼了他;见他嘴角淌下涎水,她没有丝毫嫌弃,连忙从怀中抽出干净的锦帕,俯身凑到他唇边,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去水渍,动作轻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连呼吸都屏住了几分;又怕他躺着难受牵动伤口,便俯身伸出手臂,轻轻将他的头揽在自己怀里,一点点调整角度,让他的脖颈与脊背能形成最舒缓的弧度。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冰冷的脸颊,那温度凉得像块寒玉,让她心口阵阵发紧,眼底的焦灼几乎要溢出来,连说话的声音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怀中虚弱的人。

就在医师满头大汗地拆开染血纱布、准备重新敷药包扎时,舱门“吱呀”一声被狂风推开,刺骨的冷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猛地灌了进来,瞬间吹散了舱内些许沉闷的血腥气。昨日领头的那位道士——秦景行重伤昏迷后,官船上下的调度主事之责显然落在了他身上——顶着一身风雨快步走了进来。

他浑身早已湿透,青色的道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肩背与臂膀线条,乌黑的发梢不断滴着水,顺着脸颊滑落,模样虽显狼狈,眼神却依旧沉稳锐利,不见半分慌乱。看到舱内的景象,他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视线先是定格在秦景行毫无血色、近乎透明的脸上,又快速掠过他腰腹处渗血的纱布、床边空了大半的药碗,以及医师脚边堆积如山的废弃绷带——那些绷带层层叠叠,每一条都被鲜血染透,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暗沉的红。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凝重得像淬了冰:“医师,监正这情况,还能撑到洛都吗?”

医师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指尖正快速将新的纱布缠在秦景行腰腹,闻言却长长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满是疲惫与无奈。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榻上气息奄奄的人,缓缓摇了摇头:“难!难如登天!”他加重了语气,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焦灼,“监正本就重伤未愈,先前对付异兽时,五脏六腑都受了剧烈震荡,根基本就虚浮。如今又遇上晕船这遭罪事,反复呕吐把伤口一次次挣裂,血一直止不住,就像崩塌的堤坝。现在他失血过多,气息已经越来越弱,方才搭脉时,脉象细得几乎摸不清,稍不留意就断了。若是再在海上这么颠簸下去,别说撑到洛都,恐怕连今晚都熬不过去!”

那道长脸色骤变,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果决取代。他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大手一挥:“不能再等了!立刻传令下去,全员转舵!就近找渡口停靠!”

“可是师父!”跟在他身后的小道士也浑身湿透,冻得嘴唇发紫,忍不住出声提醒,声音因焦急而发颤,“外面风浪这么大,船身摇晃得厉害,转舵时稍有不慎就会偏离航线,甚至可能撞上暗礁,太危险了!”

“危险也得转!”他语气坚决,没有半分退让,“师兄的性命要紧!立刻去传令,让船工们加把劲,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在天黑前靠岸!”

小道士被他眼底的决绝震慑,不敢再耽搁,连忙挺直身子应了声“是”,转身就一头冲进了舱外的茫茫风雨中。单薄的身影在狂风暴雨里踉跄了几下,很快便被浓密的雨幕吞没。

“浮微……”就在这时,秦景行的声音突然微弱地响起,声若蚊蚋,气若游丝,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刚艰难唤出浮微的名字,便再也没了后续的力气,声音戛然而止;原本微微抬起、想抓住什么的手无力垂下,指尖擦过锦被,留下一道浅淡的血痕;目光也彻底涣散,像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薄雾,连近在咫尺的浮微都看不清了,只余下一片模糊的影子。

“师兄!”浮微心头一紧,连忙半蹲下身子,用力握了握秦景行无力垂下的手。掌心传来的湿冷触感像冰块一样,让他心脏猛地缩了一下。他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凑近了些,声音放得柔和却坚定:“你再撑一会儿,船马上靠岸!”说罢,他立即起身,对玄黓郑重地拱了拱手,语气里满是托付:“玄黓娘子,师兄就拜托你多照看了,我去甲板上盯着,务必尽快让船停靠怀州渡口!”说完,便要再次顶着风雨离开舱房。

“怀州渡口……已经快到怀州了吗?!”“怀州”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劈进玄黓的脑海,让她瞬间抬头,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平日大师兄阙逢就在怀州主持昆仑分坛,大师兄是出了名的医修圣手,一身医术能活死人、肉白骨,以他的本事,定能救秦景行!

她猛地起身,连忙出声阻拦刚要跨出舱门的浮微,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道长留步!请立刻找个稳妥细心的弟子来守着他!有人能救他!我现在就去找人来救他!”

浮微闻言一愣,脚步顿住,显然没明白玄黓为何如此笃定,刚想追问缘由,却见她已冲到桌边,一把掀开堆在上面的古籍与法器,从随身的包裹里翻出一个巴掌大的青铜罗盘。那罗盘边缘刻着昆仑特有的云纹阵法,是临行前师妹昭阳塞给她的指路罗盘,不仅能凭灵力定位方位,也能在险境中辨明路径,更能够感应到同门的灵力波动。

玄黓紧紧攥住罗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口中快速默念着大师兄阙逢的名号,指尖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入罗盘中心的天池。瞬间,盘面上的指针“嗡嗡”震颤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旋转着,发出细碎的声响,最终稳稳停在指向怀州的方位,针尖还泛着淡淡的莹白灵光,证明阙逢就在那片区域内。

她心中一喜,悬着的巨石落下大半,脚步不停,转身就冲向舱门:“大师兄果然在怀州!”话音未落,她已一把掀开门帘,不顾外面呼啸的狂风暴雨,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甲板上狂风呼啸,如鬼哭狼嚎般撕扯着人的耳膜,巨浪一次次拍打着船身,溅起的水花像冰锥般砸在人身上。雨点密集得像筛子,砸在脸上生疼。船工们正冒着风浪奋力调整船舵,一个个浑身湿透,却不敢有丝毫懈怠。见玄黓突然冲出来,都惊得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险些停住。

浮微紧随其后追出来,望着那道冲向船舷的纤细身影,急声喊道:“玄黓娘子!外面风浪太大,海上暗礁密布,稍有不慎就会被浪头卷走!你这样太危险了!快回来!有什么事等靠岸再说!”他的声音被狂风卷得支离破碎,却依旧带着满满的急切。

“找个细心的弟子来守着他,务必看好他的伤口,我去去就回!”玄黓没有回头,脚下不停,纵身一跃踏上船舷边缘。脚下是翻涌的黑色海浪,浪尖泛着惨白的泡沫,狂风卷着她的烟霞色的襦裙猎猎作响,如同一面即将被撕碎的旗帜。可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赶到怀州找到大师兄,救秦景行。

她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灵力尽数灌注于足底,借着迎面而来的狂风之势,纵身跃下船去。催动罗盘上定位阵法的同时,指尖快速掐诀,一道微弱却坚定的灵光瞬间笼罩住她的身体,像一叶逆流而上的浮萍,朝着怀州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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