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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第1页）

临行当日，秦景行亲自送玄黓出城。城门口的风裹着晨间的凉意，刮在人脸上，带着细碎的刺痛感。

他伸手替玄黓理了理披风的系带，指尖因这些日子刻意压制心疾而泛着微凉，动作却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琉璃。理完系带，他又抬手将她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不经意擦过她温热的耳垂，引得玄黓肩头微微一颤。

“阿壬，此去昆仑路途遥远，我且送你一道护身剑意。”秦景行轻声开口，掌心缓缓覆上她的心口。

玄黓只觉一股温和却沉稳的灵力顺着心口缓缓涌入体内，那灵力不似寻常灵力那般凛冽，反倒像温水般熨帖，沿着她的经脉缓缓流转一周——途经手腕时，似在经脉中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淌过心口时，又带着淡淡的暖意。最终，灵力重新凝聚回胸口，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银白剑影，静静蛰伏在肌肤之下，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她心中一暖，瞬间便懂了——这道剑意看似轻柔，实则蕴含着秦景行的本命灵力，是他以自身修为为引炼化的守护之力，若遇凶险，剑影便会自动觉醒，替她挡下致命一击，是他能给的最稳妥、最珍贵的守护。

玄黓望着他眼底的认真，那目光里满是牵挂与不舍，心里又暖又酸。她忍不住伸手攥住他的衣袖，指尖轻轻摩挲着衣料上细密的纹路，声音放得轻柔：“你在洛都也要照顾好自己，别总想着处理钦天监的公务，把自己逼得太紧，记得按时吃药，不许偷懒。”

“嗯，我会的。”秦景行看着她眼底的担忧，笑着轻轻点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指尖拂过她柔软的发丝，语气里满是不放心的叮嘱，“你在外遇事别冲动，多想想退路，别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地往前冲，一定要注意安全，若遇到解决不了的事，便传信回来，我会想办法帮你。”

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眼尾弯起浅浅的弧度，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像是要一字一句刻进她的心里：“等我得了空，便立刻去昆仑看你，到时候再陪你看昆仑的雪，好不好？”

玄黓用力点头，随即转身利落翻身上马，抬手拍了拍身下黑马“踏雪”的脖颈——这匹神骏的黑马通人性，立刻领会了主人的心意，扬起前蹄轻嘶一声，撒开四蹄朝着昆仑的方向疾驰而去。衣袂在风中翻飞，如展翅的蝶，玄黓还频频回头，冲站在城门口的秦景行挥着手，直到再也看不清他的身影，才慢慢转回头，将目光投向远方的路。

风声在耳边呼啸，卷起鬓边的碎发，刮得脸颊微微发疼。玄黓回头再望，洛都城的轮廓在视野里渐渐缩小，从清晰的城墙、城楼，慢慢缩成远方天际线上的一个模糊小点，最终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她攥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心里却空落落的，像被掏空了一块，总觉得像是落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是他温声的叮嘱？是他指尖的微凉？还是两人并肩时的那份安心？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觉得胸口闷闷的，连风都带着几分怅然。

而玄黓的身影刚消失在官道尽头，秦景行脸上的温和笑意便瞬间垮了下来，眼底的温柔被难以掩饰的痛苦取代。一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的胸痛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像是有无数把淬了冰的尖刀在同时穿刺、搅动，疼得他眼前发黑，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疼痛。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猛地抬手捂住胸口，踉跄着朝着旁边的海棠树扑去，扶住粗糙的树干慢慢滑跪在地。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衣衫，从额角、鬓角滚落，滴在青石板上。他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右手死死按在左胸，左手则颤抖着去摸身上的药瓶——那瓶“定悸丹”已经所剩无几，他指尖发颤，好一会儿才将药瓶掏出来，可因为手抖得太厉害，药瓶在掌心不断打滑，险些摔落在地。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涌上喉咙，他忍不住弯下腰，一口腥甜的血沫喷出，落在满地的海棠花瓣间，红白交织，触目惊心。

左侧的前胸、后背甚至腹部都传来牵扯般的剧痛，像是五脏六腑都被揉碎了一般，他死死咬住下唇，借着那点尖锐的痛感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终于拔出了瓶塞，倒出三粒丹药，颤抖着塞进嘴里。

丹药的苦涩在舌尖散开，却迟迟没能缓解那撕裂般的疼痛。他靠在槐树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疯狂跳动的“咚咚”声，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在紊乱地游走，像是失控的溪流四处冲撞，试图压制心疾的发作，却像是杯水车薪，只能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不让他彻底昏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炷香，或许是更久，丹药终于起了作用，胸口的剧痛渐渐减弱，化作密密麻麻的钝痛。

他缓缓松开按在胸口的手，撑着树干，一点一点地站起身。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他只能扶着树干，慢慢调整呼吸，待气息稍稍平稳些，才拖着沉重的脚步，朝着长公主府的方向挪去。

他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撑住了，没扰了她这几日的兴致，也没让她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与此同时，玄黓行至中途一片开阔的郊野。这里溪水潺潺，草木繁盛，可她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像藤蔓般缠绕着心脏，让她莫名心慌。她勒住缰绳，让踏雪放慢脚步，沿着溪边缓缓前行，试图平复心中的焦躁。可方才离城时的空落感不仅没消散，反倒愈发强烈，她下意识地指尖探入行囊，摸出那块温润的羊脂玉无事牌。

昨日将玉牌塞给秦景行时，她只笑着说这是能保平安的护身符，让他带在身边。实则这玉牌是她这次清缴阴物时，从一个邪修手中意外收缴到的珍品，是用上古秘法炼制的双生镜玉牌——两枚玉牌互为映照，只要向其中一枚注入一丝灵力，便能清晰看到持有另一枚玉牌之人的实时境况，哪怕相隔千里，也能确认对方的平安。

玄黓深吸一口气，抬手将一缕精纯灵力缓缓注入羊脂玉无事牌中，指尖刚触到温润的玉面，镜面便瞬间泛起莹白的微光，那光芒柔和却不刺眼，如晨露般在玉牌表面流转。不过瞬息，微光凝聚成形，清晰的画面在镜中缓缓浮现，秦景行的身影赫然映在其中。

镜中，秦景行刚回到长公主府的内室，脚步便猛地踉跄了一下，原本挺拔如松的脊背骤然弯下，像是被无形的重物狠狠压垮。他的衣袍上还沾着城门口的尘土，鬓边的发丝凌乱，全然没了往日的清雅模样。

他下意识地挣扎着想去扶身边的榻沿，指尖刚碰到柔软的云锦锦缎，指尖的力气却骤然消散，终究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重重跌坐在脚踏上。沉闷的声响透过镜面传来，虽不清晰，却像重锤般砸在玄黓心上，听得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攥紧了玉牌。

他一只手死死按在胸口，指尖几乎要嵌进皮肉；另一只手撑在冰凉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间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像是离水的鱼般艰难地汲取着空气。

不过片刻，密密麻麻的冷汗就从他额角渗出，顺着苍白如纸的脸颊滑落，在下巴处汇聚成滴，砸在衣襟上。鬓边的乌发被汗水浸湿，一缕缕黏在皮肤上，衬得他脸色愈发惨白，整个人显得狼狈又脆弱。

他的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泛起淡淡的青紫，眼睫无力地垂着，微微颤抖，整个人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快！快去请老太医！”守在门外的侍从见此情景吓得脸色大变，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声音里满是慌乱。

玄黓攥着双生镜的手指微微发颤，指节泛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着，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不过一刻钟，须发皆白的老太医就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刚一搭上秦景行的手腕，眉头就瞬间拧成了疙瘩，语气凝重：“郎君这脉象紊乱如麻，气息滞涩不畅，定是心疾又犯了，且比往日凶险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