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腹闲愁,数年禁受,天知否?
天若知我情由,怕不待和天瘦。
莫不是八字儿该载着一世忧?谁似我无尽头!须知道人心不似长流水……
宫玄烛有心想忽略这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唱戏声,可是白费力气,这声音仿佛无孔不入,咿咿呀呀,字字泣血,听得人毛骨悚然,心跳如擂鼓。
她知道今夜必定不太平,万万没想到遇到了这么棘手的情况,这里并非真实的槐荫镇楚家宅院,而是一个人的梦魇之境。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楚纤茉!
宫玄烛这般想着,手里已经攥紧了魂灯,辟邪魂灯光芒乍现,她抬脚欲走,忽然感觉后衣襟让人拽了拽,宫玄烛脖子有些僵硬地回过头,看见了一个漆黑的发顶,那家伙微微仰起脸,简直惨不忍睹,皮肤蜡黄、七窍流血,瞪着一双大而无神的漆黑眸子,声音却十分稚嫩,还有些怯生生的。
“大姐姐,你能带我一起去看戏吗?奶奶不让我出门……”
宫玄烛伸出手,小女孩将脏兮兮的小手搭在了她手上。
小女孩光着脚,每走一步,地上就多一个触目惊心的血印子。
宫玄烛被小女孩带着往前走,不多时就见前方熙熙攘攘都是人,喧哗声、喝彩声不绝于耳,唱戏声也更加清晰。
莫不是前世里烧香不到头,今也波生招祸尤?劝今人早将来世修。
我将这婆侍养,我将这服孝守,我言词须应口。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
手里忽然一空,小女孩不知何时挣脱宫玄烛的手跑了出去,她身形小,三两下钻到人群里去了,仿佛急着跑到前面去。
宫玄烛怕跟丢了,急忙往前跟去,想到戏台前必须穿过层层人群。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其中一个人轻轻回过头,一张模糊不清的人脸映入眼帘,宫玄烛与对方对视了大概半炷香的功夫,那人轻轻侧过了肩膀,木讷地望向前方的戏台,僵硬地鼓着掌。
宫玄烛花了半晌的功夫才算挪到戏台前,这才看清全貌,原来演的是傀儡戏,傀儡师藏在戏台后面,拿牵丝操纵着戏台上的木偶,木偶们举手投足,惟妙惟肖。
只见台上有一个红衣的木偶,跪在地上,双手反剪,手足都戴了镣铐,看得出来是个女囚犯,旁边是两个凶神恶煞的侩子手,再旁边是一个监斩官。
宫玄烛不懂戏,不知道唱的是什么,只觉得很烦,那个女囚犯咿咿呀呀唱的人心烦意乱。
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涂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
宫玄烛急着找那个小女孩,瞥了一眼戏台将视线又转向其他地方,只见小女孩在人潮之中钻进钻出,瘦小的身影忽隐忽现,她一会儿蹲下一会儿直起身,似乎是在捡什么东西,很快,宫玄烛看清了,小女孩在捡地上的冥币。
不一会儿,她这种行为被人发现了,人群中一阵骚乱,几个小孩围住她又唱又跳,仿佛是在举行一场古怪的献祭仪式,人群中有一个拿棍子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拨开那群起哄的小孩,一脚将小女孩踢得满地乱滚,细长直的棍子抽打在身上,纸做的身体、纸扎的长棍,宫玄烛却能看到皮开肉绽的惨状,甚至能听到凄惨的哭号。
与此同时,戏台上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挥起大刀,女囚犯人头落地,木偶的脑袋仿佛一只烂西瓜咕噜噜滚到了宫玄烛脚边,圆睁着的眼睛眨了眨,脖颈的切面处冒出了一圈黑乎乎的血迹。
一曲落幕,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好!”
“唱得真好!”
“再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