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弥身形不稳,撑手扶一下地面:“众人皆知,我偶尔化得兔首人身为他们驱邪避灾,手爪特点早被牢牢记住,这种情况下我何故在婴孩身上留下如此明显的迹象,若非山民信我至此,又不识兽爪区别,我恐是早已百口莫辩。”
界离左右思量:“所以你自认为受人构陷,既如此,这人是谁,你有头绪?”
他晃首:“受害婴孩确如您先前所说,皆被摄取。精血而亡,故而尸身腐烂极快,追踪符难以辨别出伤痕与暗者间的联系,这才导致此事调查困难。”
她片刻无声,沉思道:“简单。”
云弥抬起脸来,眼神灼灼,皆是敬仰之意:“您说,我全力配合。”
“你不是善符吗?”她视线下放:“以符拟人,并称之为异能弃儿,暗者既食。精血,必会择优选择,届时盯上你的符人,迟早会有所行动,我们只需在婴孩上设下陷阱,他一旦动手即触发金绳捆锁,如此一来真凶难逃。”
“金绳本是用来约制冕城牢狱的重犯,”他扶地攥拳:“那人再如何狡猾多端,也逃不出您掌心了。”
界离稍许抬手:“你起身吧,殿中二人烦请你打发走,我就不回去了。”
云弥撑膝站起,对她弓腰:“好,我先行一步。”
她点了头,错与他眸光擦过,那双暗红瞳仁收敛往日嚣张气焰,里里外外对她透着臣服二字。
当他扬手开门的瞬间,界离陡然瞟见此人袖口淌下来一缕血迹,当即把他叫停:“等等。”
云弥后背绷得板直,刚要打开房门的手垂落在衣褶间就此藏住:“您……有何吩咐?”
界离神情骤冷,将他审视:“你的手臂怎么了?”
他沉吟半晌,又换上先前那般傲人笑意,转过身来:“一点小伤,您不必在意。”
她却像抓住极其重要的蛛丝马迹,像盘问恶鬼样,对他予以追问:“离开我视线不到一刻便负了伤,我能不留意?至于你去了何处,伤口从何而来,你若不说清楚,今日房门就永远开不了。”
云弥笑容逐渐凝住,被迫做出妥协,随着他目光压低,面庞微微泛红:“昨夜在您面前实在失态,方才自省对自己略施小惩,如今被您发现,到底无颜再看您。”
界离见此不好驳斥,随口提及:“昨夜之事已过,自我施压作甚么,况且我已见惯世间百种姿态,何故要将人狼狈模样放在心上?”
此话原本并无问题,但在云弥看来却像直直戳痛他心口。
她不在意他。
云弥这样理解,可他想在界离心底留下一抹印记,过去数百年的供奉,除去换来鬼神重归世间,亦是想见上她本尊一面。
人就是那么贪婪啊,见过一面后又不甘心了,想进一步走进她视野,让她真正注意到自己。
“其实您记在心上也无妨。”
他没敢说出这句话,早早便将它扼杀在喉咙里:“有鬼神大人真言,我便安心。”
语罢,云弥俯首退下,转个身毫无顾忌地直往门前去,没有半点要自己动手开门的意思。
界离无奈弹指,房门随即敞开,才让他额头免于撞出花来的劫难。
迈出门槛的某人默默扬起了嘴角,自此举步离去,荡开的衣袂裹挟清风,卷着草木香气,令人心悦神怡。
界离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这个人竟敢试探她,她不免低哼:“被鬼神记住是什么很好的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