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温热触感传来,他浑身战栗,呼吸陡然一滞:“阿姝,真的是你?我们……是死了?为何还有温度?”
云弥就要提起行者手里铁鞭,试探望向界离:“是否要?”
界离不看那与元台相隔冰冷栅栏的女子,稍许侧身:“不,神官都亲自带人来了,我还能阻拦?”
净凌斯闻声神态舒然,他举步至界离身边:“大殿其实也不像传言那般,实则铁面之下还是能通达人情。”
她转眸:“传言那般,是哪般?”
“守正不阿。”
他说了个稍微好听点的词,毕竟云弥的眼睛实在把他盯得紧。
界离面无波澜,她余光瞥见兵将退出囚舍,其中两人终于相聚。
“阿姝……”元台泣出声来,急着拍净衣袍,又赶忙束起乱发,和着眼泪把脸庞擦白:“还有温度,我们不是死人,你等等,哥哥这就理好衣冠。”
“你别看我现在的样子,”兵将递衣下,他重新穿起绯红官服,抖一抖袖摆:“好了,我可是朝廷命官,穿好吃好睡好。”
元姝眸中一汪泪水,伸手抹去元台眼尾黑灰,顺着他的话哽咽道:“我也一样,得神官关照,有病可医,有处可居,唯一不好就是不能日日见到你。”
元台扶着她手臂,却意外抓到其手腕上所缠绷带,顿时揭起她衣袖看:“这是什么伤?是不是他们,他们逼迫你在面前说好话,实则在哥哥看不见的地方暗下伤你!”
语罢,他就要冲破兵将阻拦,好在被及时捉回来。
“不是的,”元姝握住他手,连连摆头:“不怪任何人,是我自己以此胁迫神官带我来见你。”
“当真?何必要以这种方式,”他牵着她双手,令其展开双臂,周身打量:“你的血毒之症可有好些,是不是吃下哥哥炼制的丹药,一切都缓解了?”
“我不许提你那些血药。”
元姝将手从他掌中抽出,退步间带着几分疏远:“哥哥,我的健康不需要建立在别人的生命之上,血药不能吃,你犯下的错又如何弥补?”
元台开始手足无措,他试图轻声哄道:“哥哥只是……取了他们一点点精血,我没有做坏事,更没有想杀害任何人。”
她掩唇,泣不成声:“可我全部知道了,那些都还是孩子啊,哥哥,是我……是我让你变成这样一个人是吗?”
“哥哥没有变,”他在竭力解释:“错不在你,而在我,是哥哥把你看得太重要了,重过这世间一切,所以才不得已伤害了他人。”
元姝眼中蓄满泪水,尽量抬眸不让它们流下:“你在阿姝心里一样重要,但那些婴孩也是爹爹娘亲捧在手心的宝贝,为了告慰亡魂,为了成全正道,阿姝……这一次不能站在哥哥身边了。”
见她转身欲走,元台跪爬向前,试图抓住她裙尾,兵将举戈交叉横在他颈间,生生将其阻拦下。
“阿姝!”
“阿姝!”
“别丢下哥哥!”
元台眼里只余她背影,元姝走向界离柔柔欠身,哽咽说:“多谢鬼神,我才得以与兄长相见一面,接下来就由你们裁决处置吧。”
界离点一回头,手里灵光汇聚,最后凝作避世弯镰,她马上提步前进。
“鬼神大人,”云弥招来一名行者:“请由我庙中之人代劳吧。”
他话音刚落,她已擦肩而过,弯镰提于手中,来到惊恐万状的元台跟前,不等其人开口求饶,起落之间,赤红血液飞溅,喷洒满墙,一颗沉重头颅就这么挂在尖钩上,随之一甩,“骨碌”落地。
云弥久久发怔,唇齿轻微启合,半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净凌斯交代兵士先行护送元姝离开,那个哭成泪人的女子,按耐着想要回首的强烈冲动,一步一跌消失在甬道里。
界离弯镰在手,看也不看其上血污,一道握拳令它如烟化去。
云弥略显失神,只是隐隐觉得,自己是否也会有一天,同样这么死在她无情弯镰下。
偏逢此刻,甬道奔来一名行者,来到他身边附耳道:“公子,有山民报自家孩子无故失踪。”
尽管行者话音极低,仍被界离听见,她回过头来,刚见过血的眼睛冷酷异常,盯得人脸上一阵发凉。
“婴孩案还未解决?”她像在质问,且不容置喙:“从现在起,你不准离开我视野半步,我倒要看看究竟还有谁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