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天光是一种带着灰调的冷白,迟迟不肯完全亮透。
空气凛冽,吸进肺里带着刀割般的寒意,每一次呼吸都呵出大团大团的白气,瞬间在睫毛和额发上凝成细小的霜晶。
北湖实验的操场上,积雪被仔细清扫到了跑道两侧,堆成连绵起伏的白色矮墙。
深红色的塑胶跑道被冻得硬邦邦的,残留的薄霜在初升的、毫无暖意的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草坪枯黄,覆盖着一层硬壳般的白霜,踩上去发出细微的脆响。
穿着统一深蓝色运动校服的学生们像一群瑟缩的小鸟,密密麻麻地聚集在操场中央。
男生女生分列开,等待着各自的测试项目。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杂着紧张、焦虑和努力驱散寒冷的跺脚声、呵气声的嗡嗡背景音。
阮绵绵站在女生队列里,纤细的身影裹在略显宽大的运动服里,更显得单薄。
她小幅度地原地跳动着,双手拢在嘴边,呵着气试图温暖冻得发僵的手指。鼻尖和两颊被寒风刮得通红,像点了两朵小小的胭脂。
阮绵绵安静地看着前方,眼神专注,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即将开始的800米跑上,试图忽略那刺骨的寒冷和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平日里安静内敛的气质,此刻被一种紧绷的、蓄势待发的认真所取代。
隔着不算远的距离,男生队列那边,肖怀宇也在做着热身活动。
他用力地甩着胳膊,高抬腿,动作幅度很大,试图驱散身体的僵硬。
他一边活动,一边目光不由自主地越过攒动的人头,投向女生队列里的那个熟悉身影。
看到阮绵绵冻得通红的小脸和努力热身的样子,他英挺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连自己都没察觉到。
寒风卷起跑道边的雪沫,扑打在脸上,他缩了缩脖子,目光却始终没移开。
广播里传来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提示音,宣布着各项目的测试顺序和分组。
每一次播报,都像一块巨石投入冰冷的水面,在学生群体中激起一阵更明显的骚动和深呼吸。
轮到女生800米了。
阮绵绵站在女子800米起跑线的队列里,一只手无意识地紧紧按在小腹的位置,指尖用力到发白。
今天早上,毫无预兆地,她迎来了又一次生理期。
剧烈的腹痛像有冰冷的刀片在肚子里搅动,一阵阵的坠胀感和难以言喻的虚弱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更糟糕的是,那种熟悉的、令人尴尬的潮湿感和隐隐的不安,像一层无形的阴影笼罩着她。
“下一组!准备!”体育老师浑厚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起。
阮绵绵站在800米起跑线上,身体微微前倾,摆出标准的起跑姿势。
“绵绵?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白?”同组的一个女生担忧地问。
阮绵绵勉强摇了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事,有点紧张。”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想挺直背脊,站到起跑线前,但身体的不适和巨大的心理压力让她双腿发软。
“预备—-!”
发令枪响!
同组的女生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阮绵绵也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迈开双腿。
起初,寒冷似乎盖过了所有感觉,冰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刮着脸颊和喉咙。但一圈过后,当体力开始消耗,那股被强行忽略的坠胀感开始变本加厉。
小腹深处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间歇性地传来阵阵绞痛,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那根敏感的神经,让她脚步不由自主地沉重。
冷汗从额角渗出,瞬间被寒风冻得冰凉,贴在皮肤上,与身体内部的绞痛形成冰火两重天的折磨。
阮绵绵咬着下唇,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连鼻尖冻出的那点红晕都褪去了几分,只剩下一种隐忍的虚弱。
她努力维持着呼吸的节奏和奔跑的姿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小腹的疼痛,视野边缘甚至开始出现细小的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