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那件洗得有些发旧的纯黑色T恤,衬得他身形愈发清瘦单薄,皮肤在冷气中呈现出一种缺乏血色的冷白。
他似乎刚洗过脸,额前细碎的黑色刘海湿漉漉地贴在光洁的额角,几颗剔透的水珠正顺着清晰而略显凌厉的下颌线悄然滑落。
他低垂着眼,浓密的长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大半眼神,周身那股浓重的阴郁感,在没有了母亲存在的空间里,似乎沉淀成了一种更深沉的、带着倦意的安静,甚至隐约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松弛。
看到门口站着的阮绵绵,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像是平静无波的水面被投入一颗微小的石子,涟漪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却又真实地存在过。
“我……我是来拿盘子的!”阮绵绵几乎是抢在对方开口前,飞快地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借口,声音因为急促而带着点微喘,脸颊也微微发热。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飘忽地落在他身后的玄关柜上。
池嘉澍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和略显慌乱的神情,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了然。
他没有戳破这显而易见的借口,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侧身让开了更大的空间,声音低沉:“进来吧。”
阮绵绵松了口气,又有些心虚,小心翼翼地侧身挤进了门内。
更强烈的冷气瞬间包裹了她,让她裸露的胳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砰。”门在她身后被轻轻关上。
房间里异常安静,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固执地填充着这片空旷的冰冷。
池嘉澍没有立刻去拿盘子,而是站在原地。
他的目光在阮绵绵胳膊上那层小小的疙瘩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沉默地走向沙发。
他没有拿搭在扶手上的校服外套,而是拿起旁边叠放整齐的一条薄薄的、干净的灰色空调毯,然后走回来,极其自然地递向阮绵绵,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体贴:
“冷。披上吧。”
阮绵绵看着递到眼前的柔软毯子,心头一暖,那份因借口带来的尴尬也消散了些许。
她轻声说:“谢谢。”
接过毯子披在肩上,柔软的绒毛瞬间隔绝了空调的寒意,也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心感。
池嘉澍这才转身走向开放式厨房的吧台。
那个白色的瓷盘果然被洗得锃光瓦亮,倒扣在沥水架上,在冷光灯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他拿起盘子,走回阮绵绵面前站定。
“给。”他将盘子稳稳地递向阮绵绵。
动作很平常,但递出的角度和距离都恰到好处,方便她轻松接过。
阮绵绵连忙伸出双手去接。
冰凉的瓷盘触感传来。
“谢谢。”她小声说,抱着盘子,感觉找到了此行的“正当理由”,尴尬缓解了不少。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池嘉澍低垂的眼睫,轻声问出了盘旋在心头的问题,试图让对话更自然些:“那个……池嘉澍学长,你们怎么会突然搬到这里来呀?”语气尽量放得轻松自然。
池嘉澍抬起头,看向她。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没有了平日的冷漠疏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坦诚。
他没有回避,没有敷衍,声音清冽平静,却带着一种直白的温和:“原来住的地方,涨价了。”
“买不起别的了。这里离学校近,方便。”
“啊……这样啊。”阮绵绵理解了这份直白背后的现实沉重,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气氛似乎又要陷入沉默。
为了缓解这微妙的凝滞,也像是想分享一个好消息来冲淡这个话题带来的沉重感,阮绵绵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点雀跃地脱口而出:“对了!池嘉澍学长,我……我中考成绩出来了!文化分达标了!”
她顿了顿,脸上扬起一个真心的、带着点小骄傲的笑容,“所以……下学期,我们就是同一个高中了!”
她说完,目光忍不住又瞟向池嘉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试探。
她心里想的是:她是踩着文化分的及格线,靠着舞蹈特长生的加分才够格进去的。在眼前这位常年稳坐年级第一宝座、凭绝对实力碾压众生的真学霸面前,这个“达标”,实在有点……拿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