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度为这张答题卡上的七个空打上七个叉,然后判上零分,点击“下一张”。
不过,这么看来,我应该是改到靠末尾的考场的答题卡了,而这也就意味着:我快要改到梁水叶的答题卡了。
——而下一张答题卡,字迹显然出自0。35mm的中性笔,加上这略显小巧的字体,我几乎可以百分百断定:这就是梁水叶的答题卡。
我当然知道,自己可以看都不看,直接给她的这道题判满分。
但我毕竟只负责这一道题,如果她整张试卷都错的厉害,即便我使用这种小手段,她仍然考不进年级前一百。
但她的试卷究竟答得如何,我从这道题的答题情况便可窥见一二。
胃里传来一阵绞痛。带着紧张的情绪,我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她的答题卡上:
第一个空,正确;第二个空,答到关键词,正确……
我逐渐宽下心来——
第七个空,她填写的是1650,而这个空的标准答案却是32。
这一题通过计算确实会得到1650这一结果,但由于这个空后边注明了百分号,所以需要换算成32%,在答题卡上填写32这个数。
虽然她在这几天的突击恶补确实卓有成效,但仔细阅卷的好习惯终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练出来的。
遇到这种情况,按理说我应该给这个空算作全错,或者仁慈一点算作半对,扣掉两分或一分。
但是,假如因为我扣了这一或两分,她没有考进这前一百名,该怎么办……
当我看到自己的大拇指已经在不觉间放在了“正确”的图标上,我不由地笑出了声。
“考试结束,第一排的同学麻烦帮我收一下卷子。”
第二天下午的考试结束,安排完这本该是我干的活之后,我快步走到窗台旁的信号屏蔽仪前,关闭电源,然后掏出手机,点进教师端查询系统——开始刷新本次月考生物科目的结果统计。
统计图还真在这一次刷新后显示了出来。
在87分的学生名单里,我看到了梁水叶的名字,而这一分数所对应的名次是第77名——而86分对应的名次是第95名,85分则排到了一百名开外。
她做到了!即便我对她没有私心,只要我改卷时仁慈一些,她依然能完成那条赌约!
但……我会仁慈吗?
在改到差班的卷子时,我应该会手下留情一些,但是我也有可能因此注意不到1650与32之间的关系,从而直接判为全错。
说到底,因为那是梁水叶的试卷,我才看得那么仔细。而且,说到底——我最终给她判了全对,不是吗?
手机突然传来消息提示音,是梁水叶发的两张图片:她的考试成绩,以及一张星星眼的Q版少女表情。
在收到我发送的成绩分布图后,她很快便发来一个惊讶的表情:
“老师我做到了!”
“嗯,恭喜你。”
“那老师今晚?”
“我在之前那个停车场等你。”
“我想先回家换件衣服。老师半个小时后来我家小区门口接我吧。”
手机在掌心中发颤。
“那我可要期待了哦~”
走出教学楼时,一阵凉风吹在了我此刻燥热的身体上。
我注意到,中午还晴朗的天空,此刻却堆叠着铅灰色的云层。
或许,这铅灰色的云层正酝酿着今年初秋的第一场雨,那些悬而未坠的水珠里,凝结着即将漫漶整座城市的清寒。
当雨线最终刺穿云翳时,漫长而黏腻的夏末便会宣告结束,为生活在这所城市中的我们,捎来第一缕秋天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