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凯尔率领的亲卫队悄悄地抵达了黑街。
亚瑟当然没有讳莫如深地隐藏占卜的结果,在他翻出那张【死神】的正位后,他告别了辛西娅,然后立马向西伦汇报了情况。
开玩笑,这里可是斯佩塞,主场。。。
西伦挂断格林的电话后,窗外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玻璃窗微微震颤。他起身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只见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滴落下来。远处斯佩塞城的灯火零星闪烁,像是被遗弃在荒原上的残烛。教堂尖顶在月光下投出长长的影子,宛如一把斜插向大地的刀。
他盯着那道影子看了许久,忽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刀锋之上。
拉塞尔要再来,这本该是好事。可罗根提到他提供了情报,且比丽莎婆婆还晚十分钟……这意味着什么?是巧合?还是试探?一个生物学教授,为何会掌握地下窝点的位置?他又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主动寻求咨询?西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边缘,那里有一道细小的裂痕,像极了人心深处悄然滋生的缝隙。
他回到书桌前,翻开档案册,开始整理已知信息:福音会的存在、卡伦堡难民大量卷入邪教活动、苔丝重伤、四具尸体身份尚未确认、警署介入并接管证据……而最令他不安的是,亚瑟如今身在警署内部。他曾是教会的一员,忠诚无可置疑,但体制的染缸从来不会留情。一个人穿上制服之后,最先丢掉的往往是立场,其次是记忆,最后才是良知。
“如果福音会已经渗透到社会底层,甚至替代了我们原本计划建立的信仰网络……”西伦低声自语,“那么他们不是敌人,而是镜像。”
镜像才是最危险的对手。它不否定你,反而模仿你;它不攻击你,反而比你更像你。当信徒分不清真正的救赎与虚假的慰藉时,深渊便不再是深渊,而是温床。
他提笔写下几条指令:一、加强对卡伦堡难民群体的暗中观察,尤其是近期迁入者;二、通过教会慈善渠道接触医院伤员,尝试获取苔丝口供;三、重新审查丽莎婆婆的情报来源路径,排查是否存在信息泄露可能;四、对拉塞尔教授展开背景深挖,重点调查其过去十年学术动向及人际关联。
写完后,他又停顿片刻,在最后一条下方加了一句:“警惕自身移情加剧。主教身份正在干扰分析判断。”
翌日清晨,雾气弥漫。西伦穿着黑色长袍穿过庭院,前往礼拜堂主持早祷。玛蒂尔德已在门口等候,手中抱着一叠新印制的布道文稿。
“昨夜的事,您都知道了?”她轻声问,眼神中有藏不住的忧虑。
“知道了。”他点头,“苔丝怎么样?”
“还在昏迷。医生说颅内有淤血,若三天内不醒,恐怕……”她没说完,只是将文稿递过来,“这是今天的讲章,关于‘宽恕’的主题。”
西伦接过纸张,指尖触到一丝潮湿??是露水,还是她手心的汗?
“今天不讲宽恕。”他说。
玛蒂尔达一怔:“那讲什么?”
“讲恐惧。”他望着灰白色的天空,“讲人如何在恐惧中扭曲自己,又如何把这种扭曲当作神圣。”
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点头。
礼拜结束后,西伦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径直走向地窖。那里有一扇隐秘的铁门,通向一间从未对外公开的地下室。这是他在接任主教之初秘密改建的空间,既是档案室,也是私人分析室。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城市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红点与黑线,记录着近半年来所有可疑事件的发生地点、时间与关联人物。
他在桌前坐下,打开录音设备,开始口述日记:
“日期:霜月七日。患者未变,分析师状态恶化。昨日情绪波动明显,表现为焦虑性踱步、过度规划、语言压缩倾向。面对拉塞尔可能的再次来访,产生预期性兴奋与敌意交织的心理反应。此为典型反移情征兆。推测根源仍为主教角色内化过深,导致‘拯救者’幻想持续激活。需警惕将分析过程工具化,用于搜集情报而非揭示无意识结构……”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下,目光落在地图上一个被圈出的区域??老码头区,正是苔丝被捕的地点之一。而在旁边,另一个红点赫然相连:拉塞尔居住的街区,仅隔三条街。
“不可能这么近……”他喃喃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击声。三下,缓慢而克制。
“进来。”他说。
格林推门而入,脸色有些发白。“主教阁下,我拿到了部分资料。拉塞尔?弗罗斯特,五十二岁,牛津毕业,十年前调任斯佩塞大学生物学系主任。研究方向为胚胎发育与畸变机制,发表论文三十余篇,其中七篇涉及禁忌领域的边缘探讨,比如‘跨物种神经突触可塑性假说’和‘人类意识起源的非线性模型’。”
西伦眉头微皱:“这些题目本身并不违法。”
“但它们曾被教会列为‘潜在异端思想’。”格林压低声音,“更关键的是,三年前,他申请过一次特殊实验许可,内容是‘活体脑组织移植可行性研究’,对象为死刑犯。申请被驳回,理由是违反《神圣生命保护法案》。而签署驳回令的人……是前任主教,您的导师。”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西伦缓缓闭上眼。原来如此。敌意并非空穴来风。拉塞尔不是来接受分析的,他是来复仇的??以精神分析之名,行心理解剖之实。他想看看,那个否决他科学理想的教会系统,如今换了个怎样的面孔坐在审判席上。
“他还做了什么?”西伦问。
“他资助了几名贫困学生,全是卡伦堡出身。其中有两人后来失踪,警方未立案。另外……”格林吞了口唾沫,“上周,他曾独自进入老码头废弃仓库区,停留四十七分钟。守夜人看到他出来时,手里拎着一只黑色皮箱。”
西伦猛地睁开眼:“箱子呢?”
“不知道。他坐车离开,目的地不明。”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知道那种箱子??教会旧例中,用于运输小型祭器或圣骨残片。但如果里面装的不是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