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前诗
雪压关城夜未阑,霜戈染血护河山。
旌旗半卷风如咽,鼓角低回月亦寒。
万里烽烟连朔漠,千年忠骨葬江干。
何时得借雷霆势,扫尽烟尘复土安。
孙丞相急问:“边关发生何事?”
报信官跪地喘息,嗓音嘶哑如裂:“北境烽火起!草原部族率三千铁骑入我燕蓟之地,焚城劫掠,昼夜不息!”
孙幽古脸色一沉:“燕蓟如今如何?”
“燕蓟守军与百姓苦苦支撑,城郭多处残破,乡里尽遭焚掠,百姓四散奔逃,纷纷离家背井。”
此言一出,孙幽古心头一震,指节不自觉攥紧案几,沉声道:“你从燕蓟到此,走了多少日?”
“七日!日夜兼程,方才赶到!”
“守将赵之信还在坚守苦战吗?”
报信官叩首,声带泣音:“赵将军仍在城头血战,麾下将士伤亡过半,粮草将尽!若朝廷再不发兵,不出三日,燕蓟必破,守军兵尽粮绝,城破之后,便是屠城之祸!”
孙丞相在朝房急得来回踱步,案上烛火被风一吹,忽明忽暗。他眉头紧拧,指节叩着案几,沉声道:“陛下已然安歇,今夜我值守,断不可惊扰圣驾。”
报信官跪在地上,额头沁出冷汗,嗓音发颤:“丞相!燕蓟危在旦夕!若是多等一夜,城郭便多一分残破,百姓便多一分苦难,守军怕是撑不到天明啊!”
孙幽古脚步一顿,眸色沉沉。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向报信官,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当日桂宁侯出访燕蓟,莫非未曾给当地做些筹谋?比如发放冬衣、补足军饷,或是整饬军备?”
报信官摇头,语气满是无奈:“丞相有所不知!桂宁侯此行,心思全在张翠喜身上,日日流连宴席,连军营都未曾踏入半步,更别提筹军备、发棉袄了!如今燕蓟守军的棉甲,还是去年的旧物,破洞百出,根本抵不住北境的严寒!”
“岂有此理!”孙幽古怒而拍案,烛台应声晃动,“国库现存银不过八百万两,本就捉襟见肘,他竟如此荒废公务,罔顾边地安危!”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对报信官说道:“你且莫急,明日天一亮,我便即刻入宫,向陛下禀明此事,恳请陛下速速调兵筹粮。”
报信官叩首,眼中满是期盼:“丞相,只盼大军早至,能解燕蓟燃眉之急!城中百姓与守军,已然撑不了多久了!”
孙幽古颔首,语气坚定:“你放心,我定不辱使命!今夜你且在值房歇息,明日随我一同入宫,当面将燕蓟实情奏明陛下!”
夜色的风雪覆盖了大地的不堪,檐角积雪簌簌坠落,压得廊柱微颤。孙幽古立于案前,展开那封火漆封口的军报,指尖抚过“燕蓟危在旦夕”六字,纸页上仿佛还带着边关的血与寒。
他自语道:“我虽号称三不沾,不涉党争、不营私利、不越权责,可如今兹事体大,燕蓟乃北境门户,百姓流离、将士浴血,身为丞相,我又如何能够坐视不理、袖手旁观?”
烛火摇曳,映得他鬓边白发如霜。他抬眼望向窗外,风雪正紧,夜色浓得化不开,不由得低叹:“天啊,快点亮起来吧。”
目光扫过一旁侍立的报信官,见他身上只穿一件单薄的粗布短衫,领口袖口磨得发白,寒风从门缝钻进来,他忍不住缩了缩脖颈,嘴唇冻得发紫。
孙幽古心头一软,当即解下身上的锦袍——那是件绣着缠枝莲纹的云锦长袍,质地厚实,乃陛下御赐之物。他上前一步,将锦袍轻轻覆盖在报信官肩头,沉声道:“夜里风急雪大,你一路奔波,莫要冻坏了身子。”
报信官一愣,连忙躬身推辞:“丞相万万不可!此乃陛下御赐之物,臣身份卑微,岂能受此厚待?”
“如今国难当头,君臣同心方是正道。”孙幽古按住他的肩头,语气温和却坚定,“你为传急报,日夜兼程,劳苦功高。一件锦袍而已,若能护你周全,便是物尽其用。”
他转身回到案前,重新拿起军报,眉头拧得更紧:“你且坐下歇息,喝碗热茶暖暖身子。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入宫,面呈陛下,定要即刻发兵驰援燕蓟。”
报信官捧着肩头的锦袍,只觉一股暖意从肩头蔓延至心底,驱散了连日来的风寒与疲惫。他重重叩首:“谢丞相体恤!臣定当紧随丞相左右,将燕蓟实情一一禀明陛下!”
孙幽古摆了摆手,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的风雪。夜色依旧深沉,可他心中的信念却愈发坚定——哪怕违背自己“三不沾”的原则,哪怕要与朝堂诸势力周旋,他也要拼尽全力,守住燕蓟,守住这天下的安宁。只盼天明早些到来,只盼援军能早日踏破风雪,奔赴北境。
天地同色,风雪如幕。燕蓟城头,赵之信披甲立在残破的女墙下,眉眼凝霜。他将家中余财尽数换作干粮,已苦苦支撑了两日。帐下小校端来食盘,碗里是一碗热饭、一碟咸菜、半碗羊肉汤。
赵之信看了一眼,眉头一沉:“我不是要稀粥吗?你怎么给我后饭了?”
小校低声道:“将军,您已几日没吃过后饭了。再只喝稀粥,身子骨如何顶得住?城头还需您坐镇。”
赵之信沉默片刻,目光掠过食盘,又望向帐外风雪:“你瞧瞧这城、这营、这满城百姓,我若真吃得下去,心里也难安。”他拿起筷子,却迟迟未落,“这一碗饭,能救几条人命?能挡几支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