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想再问什么,就在这时,西比尔似乎被她们的对话惊醒,或是伤口的疼痛让她从半昏迷中清醒过来。她猛地伸出未受伤的手,一把抓住了克拉丽丝的手腕。
她染血的手指无力地在克拉丽丝掌心画了三个短短的刻度,气息微弱:“熔炉……掺银……我砸了模具。”她猛地咳嗽起来,唇边溢出血沫,眼神开始涣散,“但今早……新模具……已送达教堂。”
“好了,西比尔,别激动。”克拉丽丝在一旁看着,胸腔里堵得发慌,紧紧咬着后槽牙,将西比尔掌心那用血画出的、代表掺银比例的刻度牢牢记住。
维奥莱特迅速用绷带压住西比尔因咳嗽而再次渗血的伤口,语气严肃:“先活下来。”她处理完西比尔的紧急情况,转过身,突然凑近克拉丽丝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道,“铁匠铺煤堆下,藏着没熔的银锭。还有……他留的账本。”
克拉丽丝眼睛骤然一亮。证据!如果账本上记录了教会的订单,详细说明了铁链和铁笼的规格、用途,甚至掺银的指示……那将是扳倒教会阴谋的关键!
她掐着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低声问维奥莱特:“西比尔父亲在哪?”
维奥莱特用沾着血渍的手,指向教堂的方向,声音低沉:“被迫去完成最后的订单了。”同时,她将一把沾着血迹的黄铜钥匙,塞进克拉丽丝手中,语速极快,“煤堆下,第三块砖……账本在那里。”她的眼神复杂,充满了谨慎与决绝,“我本不该……但教会这次,越界了。”她指的是滥用医疗记录的行为,显然触及了这位女医生的底线。
克拉丽丝没有犹豫,接过钥匙。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精神一振。“谢谢。”她知道这是孤注一掷的信任。维奥莱特将可能招致杀身之祸的证据,交给了她。
“小心。”维奥莱特只说了这两个字,便转身继续照看西比尔,不再看她。
克拉丽丝将钥匙紧紧攥在手心,深吸一口气,掀开帐篷帘幕走了出去。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港口的空气带着咸腥和烟火气。她避开人群,沿着记忆中的小路,快速向铁匠铺方向走去。
铁匠铺比清晨时更显破败,翻倒的煤箱、散落的工具、地上暗红色的血迹都诉说着不久前的混乱。搜查队似乎已经彻底离开,周围静悄悄的。克拉丽丝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迅速闪身进入铺内。
浓烈的煤灰和金属味扑面而来。锻炉已经冷却,但余温尚存。她按照维奥莱特的指示,走到角落那堆黑黢黢的煤块前,蹲下身,摸索着第三块砖。手指触碰到砖缝边缘的松动,她用力一抠,砖块被取了下来,露出一个不大的空洞。
里面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硬邦邦的东西。她将其取出,入手沉甸甸的。打开油布,里面是一本边缘粗糙、封面没有任何标记的账本,以及几块沉甸甸的、未经熔炼的银锭,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幽微的光。
她顾不上银锭,迅速翻开账本。内页沾着煤灰和已经变成褐色的血迹,字迹潦草,但记录得异常详细:
教会订单:镀银锁链x12,带倒刺铁笼x4
费伦维尔港领主纹章标记:定制水晶囚箱,附注“保持标本活性”
船主联盟:订购特制渔网附注“网眼密度异常”
最后页夹着:西比尔父亲潦草字迹“银遇海水三日锈蚀”
克拉丽丝的指尖在“领主标记”条目上停顿片刻,瞳孔微微收缩。
她想起父亲曾在酒后喃喃提过——现任领主奥尔登勋爵虽表面中立,实则暗中纵容教会与船主的勾当,甚至默许他们借用港口官印签署捕猎许可。如今这水晶囚箱订单,正是领主参与迫害塞王的铁证。若将此公之于众,不仅教会威信扫地,领主统治的合法性也将崩塌。而艾拉莉亚·维勒鲁瓦作为港口最强大的航运家族继承人,既有财力武装舰队,又有民意基础可顺势接管权力真空………她攥紧账本,意识到这薄薄纸页竟能撬动整个城邦的权柄。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的水声从铁匠铺连接海水的排水口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