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摇,
吹麦苗。
羊崽回窝咯,
俺家宝儿梦中瞧——
爹爹巡边去,
腰刀挂得高。
等你敲着大红枣,
他就扛着锄头往回跑!
陆洗回头。
一个白发老妪坐在路边唱着乡谣。
那是娘亲曾给他唱过的调子。
陆洗走到老妪面前,发现她的眼睛一片灰白。
“军爷啊。”老妪向前方伸出手,握住他的护臂,“这次能守多久呀?能守到秋后吗?”
陆洗顿了一下,原以为老妪会问他三五十年子孙后辈的事,没想到仅仅只是恳求阜国军队坚持一两年,保证家里把麦子收完。
“阿婆你放心。”陆洗道,“我们会一直守下去,守到荒地长出庄稼,街市挤满南来北往的商队,守到孩子能在学堂念书,守到迤都的灯火亮得让北边的狼群不敢睁眼。”
老妪道:“唉,可惜我的一儿一女都被恶狼虏去乌兰城了,他们命苦,看不到了。”
陆洗笑道:“那我们就打到乌兰城,把恶狼赶出他们的王庭。”
老妪也笑了。
风势渐缓。
大军渐行渐远。
陆洗回想方才一幕,忽有重获新生之感。
他明白后半生该为什么而活了。
不是那三个骨灰罐,不是飞蓟堂的万两黄金,而是命运要他撞开世间那些看似不可改变的陈旧枷锁,让他遇到的每一个向阳而生的灵魂拥有希望。
*
二月底,平北军回到宣府大营。
陆洗奉旨归京。
朱昱修听闻捷报大喜,决定亲自去安定门前迎接。
辰时三刻,鼓楼擂响。
文武百官分列大道两侧。
陆洗与一众武官下马解剑,交还符节,叩拜天恩。
——“臣等幸不辱命。”
陆洗双手捧起卷轴。
卷轴展开,一副北疆地图呈现在众人眼前,从独石口往北接连六十余座城池、六百里土地悉数归于阜国,最北端的迤都如一柄钢叉牢牢钉住鞑靼南下分兵的三岔路口。
朱昱修扶起陆洗。
尚宝监捧出十二坛金台露。
朱昱修拍开泥封,倒出酒水:“朕今日以‘金台露’犒赏将士,此酒采燕山雪水所酿,埋于居庸关下整十载,昔年有燕昭王筑黄金台,今诸卿以血肉筑我大阜边墙。”
收复的土地划为一个新的省份——朔北。
群臣肃然。
朱昱修道:“这一盏,敬战殁英灵。”
琼浆渗入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