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昱修道:“让人把两只神兽放归山林吧。”
阮祎和几个小太监碎步跟在后面,听见皇帝在上朝之前发出这道命令都感到疑惑不解。
“既是神兽,岂可囚困干笼中?”朱昱修把画轴举过头顶,仰视着栩栩如生的画面,“它们要的天地不在这座大光明殿,而是在朕的心中。”
阮祎躬身:“是,奴婢着人将它们放归山林。”
钟楼敲响。
朱昱修转身向东而去。
三月十五的朝议开始了。
奉天殿前鸣鞭。
文武大臣分列两道从桥上走过。
林佩道:“今日大朝所议乃是右丞相陆洗自归朝以来居功自傲、结党营私、贪墨银两、屡触商律之罪行,请提审犯人。”
一人走进大殿。
布衣洗得雪白,头发束得整齐,赤看双足,挺着脊背。
陆洗没有戴镣铐,也没有被侍卫牵拉,独自从殿门走到御座阶前,跪地行礼。
——“罪臣陆洗叩见陛下。”
林佩让出身位,退回文官队列中。
朱昱修道:“依本朝律法,三品及以上官员未定罪者受审时可以站,不用跪。”
陆洗起身:“谢陛下。”
一片雪白在满堂红袍的映衬下尤为醒目。
朱昱修环视四周:“怎么今日这样安静了?谁来替朕审这个案子?”
无人应答。
朱昱修道:“左相。”
林佩道:“臣在。”
朱昱修道:“朕尚未亲政,还是你代朕审吧。”
林佩道:“臣遵旨。”
朱昱修闪避目光,始终不敢面对陆洗,只挥袖指了指左侧。
林佩放下笏板,拿起头三卷一页一页翻看过去,然后走到陆洗面前。
二人对视。
光影交错。
“陆大人,案子已经很清楚很明白,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赃银是你的‘杰作’,的确令人叹为观止。”林佩道,“但在审案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陆洗道:“林大人请问。”
林佩道:“听说你从乌兰城救回两个孩子,你让他们回到迆都和母亲团聚,是也不是?”
陆洗回忆起那一幕,唇边勾起笑意:“是我做的事。”
林佩道:“但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天灾人祸无处不需用钱粮,一户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口粮是五斗米,粗布衣裳一年不过两套,用你贪墨的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银子足以换得二十万百姓一年的吃穿用度,能让一个县的灾民熬过荒年。”
陆洗歪过头:“非要这么算是吗?”
林佩道:“再怎么算,这都是实打实的事。”
陆洗道:“所以你想问的是二十万民生和两个孩子孰轻孰重。”
林佩道:“正是。”
陆洗道:“你说的那些我没有看见,我看见的才是我要负责的。”
林佩道:“你看见的也许只是冰山一角,一百石粮食从江南运到迆都损耗过半,运到乌兰城只剩十分之一,前线战死的将士有多少,后方累死的驿卒有多少,你都算过账吗?”
陆洗道:“知言,人心中的希望是一盏灯,还是那句话,你不是我,可若你走过我走过的路,你会做与我相同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