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朔正在喝汤,手握瓷盅瓷勺的动作一顿,吸气的动作猝然间一滞。
随后,清脆的一声响动,从他放下的瓷盅与桌面的碰撞中突兀迸发。
尽管不比重重一放发出的声音突兀,可是这显然带着一些明确的情绪。
明显的声音让屋子里伺候的人都紧了一颗心。
“撤下去,都下去。”谢云朔徐徐呼吸,试图借助吞吐气息放缓身心,以便缓解胸腔的憋闷,和紧滞的心脏。
他的眉头越锁越深,止不住地想,明日三朝回门,姜姒是否真的因为今日的事动气,倔强留在姜家不肯回。
在他内心,一左一右两道声音不断拉扯。
一道声音告诉他“不可意气用事,为了谢家名声,必须哄她改变主意,不能闹事回娘家”。
另一道声音告诉他“是她自己娇纵任性,还口出狂言,凭何要纵着她肆意妄为”。
两个思想不断来回拉锯对峙,令人头昏脑胀,纷杂烦乱。
想不通,谢云朔干脆不想了,也站起身来回书房去,做自己的事。
那两个想法,他哪一个都做不到。
如他这般十几年过得肆意的人,碰上这样的事,绝无可能低头。
如若对方能够意识到不该,向他解释,且说几句温和中听的话,他或许能摒弃前嫌。
可很显然,姜姒绝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她全然把谢云朔抛之脑后,和丫鬟们继续忙着,做梨糖酿酒的事。
梨糖熬得越来越浓稠,待凝固便差不多了,取出来放在石板上,冷了之后便会凝固成糖冰。
所用桂花也全都处置好了,将酒液与桂花、梨糖混合封盖,放进谢家的地窖中,酿造三五个月,便能开坛分喝。
酒弄好之后,桂花糕、桂花蜜这些简单一些的,也早已做好了。
姜姒命人把东西都包好,一样准备一些,明日三朝回门一起带回姜家。
她望着在满是桂花香的茶房里放好的油纸包、瓷罐、酒坛,方才刻意板着的脸色慢慢转好,甚至有了笑容。
没想到,趁这两日还能做这么些东西拿回去孝敬爹娘。
不想谢云朔的事时,她心里满是满足高兴。
也不知是不是谢家风水更好,水土更滋养,这一树桂花长得是真好。
花瓣饱满,香气浓郁。
这一次带着丫鬟们做的桂花糕、桂花蜜,不知要胜过外面酒楼铺子几许。
原本是她折腾着打发时间的,桂花只摘了三篓,数量不多,因此做出来只得这么些。
送一份去谢云朔祖父祖母那儿,送一份去她公婆那儿,再送一份给家中。
自己身边剩的最少,桂花糕不过一盘四块。
晚上姜姒便不欲再吃饭菜了,让凝霜煮一壶茶,盛一碗乳酪浇上桂花蜜,再吃几块桂花糕便足矣。
她做好这些事,已是未时,忙了一上午,姜姒又困又累,便回了正房内室,解衣睡下。
到这时,她都没想起同谢云朔正在对战之中,丁点小事,她早已忘了。
那一句“这是我的院子”并未说错。
这本来就是他谢家,她也原本就算外人,以姜姒的性子,难不成还要抠字眼,钻牛角尖,在这句话上生气?
没道理,不至于。
令她不想搭理的,是谢云朔那小气又自以为是的态度。
姜姒都说了,只不过看看背影,又不看前面,他也没什么损失。二人是夫妻,看一两眼他又不会少块肉,清高什么?
出嫁前,母亲和嬷嬷给姜姒看了册子,她知道男子身上长什么样。
不过是觉得谢云朔身子比别人壮实,值得一看,才给他面子。
他却扭捏上了,这令姜姒看不上眼。